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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埋藏于心底

外面的风轻柔的吹进来,扬起桌上的雪白宣纸。顾海棠笔直的坐在案前,黑色的衣摆拖再木质的地板上,蔓延出好看的起伏。她握剑一般攥着一只狼毫,纸上的笔迹锋利如刃。这是她正常的状态,这副好像时刻要战斗的样子是她的习惯,从小养成的习惯。就算如今生活安逸,最大的运动不过陪学生们练习一下体技,但她依旧保持着以前军中的习惯。带刀,穿甲,时刻准备术式。哪怕她在自己的屋子,哪怕她看似在认真给自己的好友写信,哪怕旁边坐着绝对不会害她的十圣之一,如今的院长。

“多少年了,没必要还穿着盔甲吧?”长的和普通富态老人一样的院长醉醺醺的说。

顾海棠抬起头,定定的看着院长,有些微蓝色的眸子里好像蕴含着千年的寒冰。

“算了,算了,说多少次你也不听。我还是闲来一杯酒,醉时无故人吧。”

“醉时的确无故人,故人都被你杀了。”叫做顾海棠的女子冰冷的吐出几个字。

“再给云泥那丫头写信么?三年了,那丫头也长大了吧,她从小就和你亲,说实话我这个当父亲的都有些嫉妒,哈哈哈。”院长没皮没脸的支开话题,笑了几声觉得有些尴尬,无言的喝了几口酒。

顾海棠低下头,哼了一声。

“最近你对你那个学生很用心吧,大比快开始了,想要获得一个好成绩?”

“大比只是一个无聊的游戏,我想要让她拜书圣为师。”她简洁干脆的说。

“嗯,那个小丫头的字写的的确好,书圣那迂腐的老家伙最受不了这个。不过她已经嫁人了,会跟你走么?”

“不管愿不愿意,她一定会跟我走的,而且她夫君只是一个废物罢了…”她想起来那天那个男人画的术式结构,“算是个不是废物的废物。”

“不管如何,她都已经嫁人了,有些事不能强求…”

“所以他才应该像你一样放弃不是么?就像当年放弃我娘亲一样,不管不顾才是最好的选择,不是么?”

这个时候的院长没了往日的威严,像个在女儿面前瑟缩的老父亲。

“海棠,我知道你一直放不下,但是做为你的父亲,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好么,我毕竟是你的父亲,不是你的仇人。我也后悔,后悔当年没有和你母亲生死与共,这些都是我的错,但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闭嘴!”她腾的一下站起来,用力之大以至于弄翻了沉重的案几,她用受伤的野兽一般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父亲。

胸口急促的起伏一阵后,努力恢复平静,慢慢坐下,整理被打乱的东西。

“抱歉,让我安静一下吧。”她低着头说。

院长还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叹息一声,出了门。

案几已经扶起来了,纸张也摆好,不过刚写的信已经模糊一片,看来要从新写了。糟糕的是砚台被打翻了,地板上留下了一大片黑色的印记,她想要用纸搽干净,但是除了染黑了手,于事无补,就像当年她那么撕心裂肺的哭喊,都唤不回娘亲的生命。

其实她小时候很烦自己的娘亲,因为在她还不能张口反对的时候,就给她找了一个继父,她继父算是那一片的望族,家业很大,但就算如此她娘亲也算是下嫁,因为她娘亲的美貌足以祸国。

她当年回到皇城的时候,三皇子立誓非她不娶,靠的就是她娘亲遗传给她的容颜。

她继父很爱她娘亲,并且发誓会像爱自己的儿女一样喜欢她,他也做到了,每一次顾海棠想要什么,他从来不会拒绝,每次过年,她都是礼物最多的孩子。她娘亲也很爱她,只是有时候会抱着她莫名其妙的哭。

然后就会逼着她修行,她达不到要求就会被打手板。其实她并不觉得很疼,只是娘亲哭的时候会说:“海棠是个男孩子就好了,就可以保护妈妈了。”

每当妈妈这么说的时候她就会很伤心很伤心,就会觉得上天可能是弄错了,自己要是男孩子多好,就可以保护妈妈了。

所以她努力修炼,比同书院的所有小孩子都要努力,不管是夏天汗水沁湿衣服,还是冬天寒风刺骨,过节日的时候书院先生组织放风筝,漫天的风筝鱼,风筝鹰,风筝虫子,书院的小朋友开心的在草地上乱跑。她一个人将继父送给她的最好看的风筝放到旁边,独自修行。

书院的先生们都说,她长大后必定能成大气,其实她不喜欢成什么大气,她只想好好修行保护妈妈,如果可以的话…就去找那个从来没见过的爸爸。

她是不讨厌自己的继父的,只是她很难跟他很亲,后父很关心自己,比如有一次书院的小孩子打不过她,就说她是没爹的野种,后父知道后命人将他们赶到别的地方。

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说这种话了。

后父还说,他就是自己的亲爹,会永远保护她,自己嗯嗯的答应着,她一向在后父面前很乖。

之后她以十三岁之龄结成道印,被赞誉为百年难遇的天才,后父笑的很开心,要宴请书院的先生们,娘亲也很高兴,说要单独给她庆祝一下。

两个人就偷偷跑到动湖放风筝,其实娘亲一直知道自己都没放过风筝,所以想弥补一下自己,但是她永远不知道,那时候书院的学生们都是父亲陪着一起放风筝的。

所以她就故意将风筝放偏,娘亲就跑着去捡。几次三番的,娘亲还继续傻傻的捡,其实娘亲除了长的很漂亮,很傻的,也不会修行。就算她故意不好好放,她也不知道。那一天玩的很晚,回来的时候娘亲还买了她最爱吃的糕点,她清楚的记得那天晚上娘亲穿着她最喜欢的翠绿色裙子,拉着她的手,一边走一边给她哼着《云梦遥》。

她试探着问,她亲爹喜欢这首歌么?

娘亲就尴尬的说这是后来才学的。

然后她就报复似的说,真难听,自己一点也不喜欢。其实她只是想要了解一下自己的亲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而已。每个没有爹的小孩都想过吧,哪怕骗一骗自己,自己也会开心吧。

而娘亲根本不明白,她只是故作聪明的解释着。

那时候的顾海棠觉得,母亲真是不了解自己,如果她不那么美,兴许连最普通的妇人都不如。

她赌气的在后面走,母亲就在前面说一些自以为很有趣的事来逗她笑,临近家门的时候,她闻到一股浓重的味道,让她恶心的想吐,娘亲突然用极为迅捷的姿势跑过来拉着她的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抽出一把明黄色的戒尺。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表情。

然后四面有恐怖的波纹产生。这种感觉顾海棠极为熟悉,这是元气被聚集,术式即将发动的前兆。看这种规模,最少有上百人同时引发术式。

一瞬间锋锐的光刃布满整个天空,明亮的光芒照的周围分毫毕现。些微停顿过后,丈长光刃呼啸着如鸟群一般冲撞过来,割裂空气的声音振得她耳朵生疼。

然后她一直以为只是长的很漂亮的娘亲抓着明黄透明的戒尺,背对着她挥舞手臂,将每一个光刃打落,迸飞的光刃吹枯拉朽的撕裂土地,在大地上留下深深的伤疤。

娘亲回过头笑着说:“海棠别怕,娘亲会保护你。”

她一直觉得当时那个笑容是世界上最美丽的笑容,最明艳,最刻骨,最慈祥。美的如同盛放的海棠花。

之后两个人踏上逃亡之旅,这个世界真正的样子渐渐展现在她面前。

比如刀要时刻不离身,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跳出来敌人。

比如就算能吃饱也不要吃饱,半饥饿状态才能保持最佳的反应力。

比如多余的情感,是致命的的开端。

历尽三年的生死存亡,她从富家少女成长为铁血的战士,也从母亲口中明白了自己的身份,织族遗脉!

相应的也知道了敌人是谁,夏朝中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守旧派。

之后守旧派的青龙军首领带兵围捕,两个人被围困在巍老山下。

就在她觉得这样死去也好的时候,引动神罚。

娘亲为了救自己死了,而她却成为了圣女。

如今朝内风云变幻,守旧派暂占上风,她来到北地暂避风头。跟过来的还有事后才相认的父亲。

她将一张宣纸覆盖在墨迹上,等完全粘上之后,用一只手伸进照射的一束阳光中,然后捏出一根极细的光丝,她的手在这一刻拥有了神奇的能力,光仿佛变成了实体。她轻轻的一甩,光丝贴着地面极速的摆动,地上粘着墨迹的宣纸腾的跃起,她一下就接住宣纸,将其扔到不远处的纸篓。

地面上光滑如初,没有一丝墨迹,如果你仔细的看,会看到那块地面比别的地方低了细细的一层。

这时响起三声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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