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转眼间到了到了第三天。
这个月份的江南,少了北国秋意的那种悲凉,而是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秋意渐凉,空气中透着秋天的湿,水的润。
清晨,飘起了蒙蒙细雨,整个古镇像是笼罩在薄纱之中。渐渐地听见客栈里有些声响,有本地嚅软婉转的口音,卖油的小贩走街串巷。也有外来人的各地口音,看来又有游客来投宿了。
这个古镇四面环水,因河成镇,依水成街,以街为市。水流蜿蜒小镇的每一处,原住民枕河而居,井字型河道上完好保存着14座建于元、明、清各代的古石桥。
细雨朦胧间,子陌没有撑伞,轻车熟路地踏上木船,懒洋洋地坐下。老船夫笑着打招呼,“又去酒肆?”“是呀!昨天就约好的,今天有心酒要开封,让我尝尝。”“你和李爷还真是忘年交。”“可不是嘛。”
随后老船夫摇着船桨,哼起江南小调,慢慢悠悠地朝着酒肆漂移,子陌的身子跟着船只轻轻摇晃,透过小小的窗口可见两边灰瓦白墙的小楼,有顺水而下的木船,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锣鼓声,本地江南女子欢声笑语。
老船夫摇船靠在岸边,笑语“接新娘子呢!”
子陌站起来走到船头,水乡的婚礼果真热闹。迎亲船上,坐着头戴霞帔、身着红袍、足蹬绣花鞋的新娘,伴娘们撑着红伞,给来往的父老乡亲和远方游客发喜糖。顺水而下一路欢歌笑语。美得堪比青黛山水画卷上画上一抹亮丽的红。
船再次轻轻摇起,子陌站在船头,清风沁凉,细雨纷纷,袭身如水,静静地听点滴的雨声,敲击乌篷船奏出和谐的乐曲。
只是子陌不知道,隔着两三只乌篷船的距离,有一只乌篷船紧紧地跟着她,船里坐着个男人,他倚靠在椅背上,透过涟漪的珠帘看着她。他唇稍情不自禁泛起一丝宠溺,悄然撩起珠帘,看看天色,等一会儿雨势可能更大吧。悄悄打着手势,一抹黑影走着船尾向船夫说着什么。水流蜿蜒,就这样,他一路跟着她,先一步到达酒肆的渡口。
果不其然,等到子陌的木船慢慢摇到渡口时,雨势更大了,屋檐上的雨水滴滴答答地打在窗边的芭蕉叶上,像珍珠一样在绿叶上跳跃,然后越来越急,一条银线急速滑落在青石板,最后和天地一间的水一起流入河道中。
果然,不能偷懒的。这下势必会湿透的。
子陌正作势要冲进雨帘,一把青色的纸伞移到头顶。瞬间被包围在这青色之下。
“上来。”
哼,就知道躲不过,躲不过就不躲了。
子陌抬头看着他的伸出来的手,手指修长干净,骨节分明。不知道是不是像往常一样的温暖。迎面袭来的是他干净清冽的木质香,看着他微笑的鹰眸,踟蹰不前。
“上来,陌儿。”
怎么还是这般好听,谁能抵抗这般磁性的声音。
子陌看着渡口都是着急忙慌躲雨的人,不想被人窥探,只好攀上他的手,放在他的掌心之中,还是和往日一般的温暖。中和了手中的冰凉。刘奕凡微微收紧了手掌,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包裹住了她的小手。如死海的心底,在这一刻涟漪一层激开了一层,心花怒放,面却声色不动。
“你怎么来了?”
刘奕凡紧紧地揽过她的肩膀,将雨伞向着她的方向移了移。黑眸似乎透着深意,“你说呢?”
我哪里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子陌愣住了,没接一句话。刘奕凡扬着眉,没再说什么。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在雨中漫步。雨水很调皮,在子陌的鞋下溅起朵朵水花。
“嗯,到了。”子陌抬起头,才发现刘奕凡的右侧肩膀全都湿了,连着左侧肩膀也湿了一半。原来自己没有被雨水淋湿,是因为自己占了大部分的雨伞。连忙拭去衬衫上的水珠,略显慌乱地说:“你……”刘奕凡捉住她慌乱的手,“不要紧的。”
“呃……你还是赶紧回酒店换一身衣服吧!”
“你定酒店了没有?”
刘奕凡不换不忙“还没来得及,刚谈完生意。”说完,想想好像还有要交代的,又补上一句,“你在哪个酒店,我和你定一样的可好?”
酒店又不是为我一个人开的,你这个财神爷想住,难道我还能拦着。不过……子陌又被吓得一愣,随即冲着他眨眼笑了笑,“我没有住酒店,我就在古镇桥头找了一家客栈,不知道你习不习惯?”
“你在,哪儿都习惯。”
我当然在哪儿都习惯了,好生好养的,不像你大少爷一枚。
“哼,不和你多说了,我要去喝酒了。”
刘奕凡看着子陌走进酒肆才往回走,不一会儿,沈特助才走上前。
“总裁,房间已经订好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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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酒肆
因为这雨天来得突然,闲得无聊,李爷的酒肆来了好多的客人,子陌走在柜台边,一碟碟花生米、小豌豆、蚕豆等这些干货,拿起一份花生米放进嘴里慢慢的咀嚼,发出的清脆的声音,甚是好听。
“小丫头,今天来的有点晚。”李爷撩起珠帘从后院走进来。“快点,给你看好东西,你可有口福了。”
跟着李爷穿过长长的连廊,隐约还能酒肆中听到爽朗的笑声,或打情骂俏的,或吆五喝六的。
“尝尝,去年这个时候酿的桂花醉。”
还没有开坛,空气都是酒香夹着淡淡的甜香,太馋了。着急忙慌地开坛,满溢桂花清香,温暖了这深秋初冬的薄凉,桂花醉颜色可人,嫩黄里带着淡淡翠绿,如东坡所比“酿就玉色”。子陌毫不客气,一口喝下,闭上眼抿了抿嘴甚是享受,脸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入口甘甜醇绵、回味悠长。赞道:“好酒。”
“李爷,酿制时,你还添补了白参、红杞、圆肉。”
“就知道你这小丫头嘴刁的很。这都尝出来了。”
“可不是,不然怎么和爷爷您成了忘年交,连私藏的酒都拿出了。”一个俏丽的青裙少女从酒窖走出来,手里还拿着几罐桂花醉。“虽说这桂花醉家家户户都会做,只需准备桂花、糖、酒、坛子即可,但是就属我爷爷做的最好。第一步:筛选桂花,用筛子轻轻筛动桂花,去除杂物。第二步:湿毛巾轻轻擦一下去灰。第三步:桂花和白糖拌匀,在坛内发酵2至3天。第四步:将米酒或高梁酒倒入坛中,酒一定要在35度以上,如果度数较低,桂花的有效成分就无法与酒相融。第五步:密封保存,放在阴凉通风处。最后一步最关键……”
“清欢,最关键的是什么?”“最关键就是要耐得住馋意,放上一年,堪称佳酿。你最有口福了,来到小镇等上一月就喝到了,我足足等了一年。”
不知不觉雨渐小,细细的雨丝,斜斜地落下,整个后院蒙上了一层薄纱。李爷看着两个丫头,一个着白裙,一个着青裙,各抱一坛酒,三人雨下对饮,轻轻一笑。桂花的清香,米酒的芬芳似乎把这小丫头忧愁都释淡不少,还有兴致唱到:“独占三秋压众芳,何夸橘绿与橙黄,自从分下月中秋,果若飘来天际香。”
木桌上的酒坛七七八八地倒下,只有两坛还没有开封。子陌半醉半醒间抱着两壶酒不放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说着酒话:“雨停了,天色夜晚,小女子就此告辞。”
子陌并没有坐船回民宿,抱着桂花醉走在被雨水洗涤之后的青石板上,天色已晚,枕河而居的两岸人家都点起门口的大红灯笼,灯影下拖长的身影,夜晚,烟雨蒙蒙后的小镇,淡淡的薄雾环绕,枕河漫漫,小桥流水人家,更是诗意般的浪漫。
刘奕凡在客栈脱下了被雨淋湿的衣服,舒舒服服地洗一个澡,接着连着视频和李煜、莫之际仔细交代了一些事情,直到忙完,才站起来伸伸懒腰,走到床边才发现天都黑了下来,两岸高高挂起的大红灯倒影在蜿蜒的河流,染红了大片河水,河面上星星点点漂浮着花灯,随波逐流。暗夜下古镇,只有沿河这一片流光溢彩。
“夫人还没有来?”
“嗯,还没有回来呢。”
这个小酒鬼,还得自己拎回来。
石拱桥倾斜在水面上,刘奕凡站在石拱桥中央,看着子陌微笑如酒,浅浅的笑。这一刻才发现对你的想念真的很妙,有时它让我疼,有时又能给我止疼。
怎么喝的这么醉。刘奕凡无可奈何,又心疼不已。别跟自己爱的人较劲,你宁不过自己。
子陌一步一步挪着步子,踏上已磨损的光滑,流淌着岁月的痕迹的石阶,一步一步,步步生莲走到桥中央,看着刘奕凡浅浅的微笑:“刘先生,我给你抢了两坛桂花醉。”
小桥拂水柔,灯火入阑珊。着一身黑色的男子怀抱着女子,白裙飘逸,夜空中飘着醉到心底的酒香与古镇风韵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