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中少年皇帝高坐在大殿之上,像往常一样平静中透着淡漠。而下面的一群黑衣人却一个个劲装待发,屏声敛气,神情庄肃,手握兵器,都能看见一些黑衣人握着兵器的手青筋暴起,仿佛立刻便要一跃而起。
“皇上,都准备好了!”一个黑衣人进来回话时打破了殿上诡异安静的气氛,下面的黑衣人个个表情变得紧张又兴奋,雀跃又害怕,这将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残酷的殊死较量。
“知道了!去准备吧!”听到下面的人回话,淡淡的说道,平静的语气中透着笃定。在如此紧张的情况下还能如此淡静反而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其他黑衣人都退下了只留下一个守护在皇帝身侧。
“皇上,这是要去哪里!”跟在后面的黑衣人迟疑的问道。
“今天是上元节,出去走走!”
“皇上!您不能出去······外面很······”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皇帝就摆摆手阻止了他。
皇宫里的宫女一年到头伺候人,然后熬到二十五岁年华渐老出宫去,没有什么盼头,但是上元佳节除外,上元佳节这一日的晚上宫女们可以出宫去看花灯。像司衣局这样的地方不用伺候主子,宫女们早就散开玩去了,文燕、文凤家在京城的也早就出宫和家人团聚去了,阿离的‘家’也在京城却无处可去。
两年前卫国灭亡,她从皇宫里逃出来后不久身上的钱财就被一抢而空,饿晕了倒在一户人家门口,那户人家家境颇为殷实,好歹收留了阿离在他家做打杂的,几个月**里选宫女她十岁就冒充洛家十二岁的女儿进了宫。
她一个人无处可去,也不爱热闹,但是一个人窝在下房里难免惹人遐思,小宫女每天的日子乏善可陈最是嘴碎,没得惹人议论,收拾了一下也出来了。
从前世开始她就不喜欢节日,人家团团圆圆、欢欢喜喜的过节而自己却零丁洋里叹零丁,这样的日子只会让幸福的人更幸福,孤单的人更孤单。她不害怕面对寂寞,但也做不到享受寂寞。
几年的战争民生凋敝,即使是在皇都,百姓也大都困顿,但是上元佳节家家户户放花灯,吃元宵,街上鱼龙舞,烟花放,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她混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看着这火树银花,灯歌箫舞,扶老携少,越发觉得自己像一个孤魂野鬼。
有的时候最深切的孤寂不是一个人站在荒无人烟的旷野上,而是身处闹市没有人在意你过得好不好,没有人关心你想什么,人来人往,都在朝一个方向或快步或慢行而你却不知道何去何从。
然而孤独寂寞也好,艰难困苦也罢,除非你死了,生活总要过,她找了一个相对安静、人流量不错的街角处摆了一个小摊子卖些香囊,扇坠,璎珞之类的小东西,这些都是她们几个平日挤时间做出来的,积攒下来准备偷偷拿出来卖,将来出了宫,攒些银子,有门手艺也好养活自己。
上元佳节人多生意也好,司衣局的宫女哪个没有一双巧手,她们做的东西大都小巧精致,比市买的不知道强了多少去,阿离定的价格也还公道,客人很多。阿离正在应付着一众讨价还价的客人,看见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孩,戴着虎头帽,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摊子上的璎珞,遂笑道:“你也想要买?”
“嗯!我有钱!”那个小孩盯着阿离,骄傲的说道。
“你想要什么?”阿离看着他红扑扑的小脸笑道。
“我要好多好多,我带够钱了!”小孩兴奋的说,语气透着雀跃。
“好,你慢慢挑!”阿离捏了捏小孩的鼻子笑道。
“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小孩子一下子买了很多,一溜烟就跑了。
改朝换代不久,既是是京城人们也大都贫困,阿离见这个小孩子穿衣打扮都十分平常,香囊、璎珞都是精巧的小物件寻常人家的孩子不过买一个两个珍藏,这一个小孩子一下子买这么多,阿离觉得奇怪,追出去看看,小孩子看到后面有人,生怕别人追到似的越跑越快,到了巷子口就跑的没影了,阿离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阿离的东西很早就卖完了,于是决定去庆丰楼坐坐。
在瑞都没有不知道庆丰楼的,大大的三层大楼不见得有多豪华,既是瓦肆也是酒楼,一楼是瓦肆,杂耍、说书、歌舞一应俱全,当然还有赌场,大小都有。二楼是是酒馆兼茶舍,三楼一溜儿包间,每个包间都有一个小厮伺候,在包间里当差的小厮不见得都机灵,但都是有眼色的,服侍周到,嘴巴极严。
一二三楼都有专门的通道进出,相连却又互不干扰,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贫民百姓都爱往这里坐坐。日日人客满座。
这样的点子固然好,但是这样的会馆必然鱼龙混杂,管理起来相当麻烦,尤其是在这瑞都,达官贵人不计其数,一个招牌砸中三个人,其中两个人是三品官的地方,没有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和强大的背景也做不起来。阿离在现代是念的商科也要佩服这里的老板。
然而这样一家店却没人知道它的老板是谁,掌柜的一个约莫三十岁上下的女子,人称云夫人,传闻很漂亮而且精明干练。
阿离进了酒楼直接去听说书,在这里听书不用买票进去,而是出钱买座位,两百钱买一条板凳,四百钱一把椅子,一千钱买一个茶几,买不买随客意。
阿离买了条板凳进去,说书先生还没到,里面坐着二三十个人,坐着的人也有穿旧衣的,后面站着的几个衣服上都打着补丁,伙计端着茶盘穿梭其中,不向他们多瞧一眼,甚至有些客人驱赶那些穷人,伙计也只是好言相劝,不会驱赶那些穷人。阿离想起前世那些商家对那些有钱的卑躬屈膝,对穷人却傲慢无礼越发佩服这里的老板,在‘人人平等’的现代尚且做不到,这个老板却能一视同仁。
阿离又花了几个钱买了一碗茶,打量着大厅,清一色的黑漆木桌椅,一个二尺高的台子上面放着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戒尺,简单不失隆重,这家店的老板品味也不错。
台上走上来一个灰袍老者,手里拿着一把月琴,底下的人都哄笑起来:“今儿老头儿讲个风流小姐邂逅俊俏书生!”
“这风流美人是不是长着一身白白嫩嫩的蒜瓣子肉,香喷喷的,摸起来还滑不留手!”在场的所有男人都猥琐的哄笑起来。
对于这样的粗俗阿离倒是不反感,一则她虽然爱静,但是这样的日子一个人难免会落寞,这里粗俗的真实会让她有一种在想脚踩地上的那种踏实的感觉,实实在在的热闹,插科打诨中时间一下子就过完了,一个人她担心她会想太多。
“今儿讲的是一位可是迷住了三位帝王的前朝艳后君玉漱!”
“玉漱不就是狐狸猸子祸主,把好好的卫国都给断送的婊子吗?!”
“你们男人把持不住,心里没成算,把责任都推在女人这里,没有一点男人应该有的担当,这样的人也算是男人!”众人回头看见说这句话的是一个极其美艳的女子,约莫二十七八岁,大红羽缎斗篷衬得她肤白胜雪,娇艳欲滴。脱下斗篷里面却是一件大红的圆领窄袖短襦配襦裙,冬天大都穿的臃肿,这个女子却很苗条,一步一行间身段极其婀娜多姿,明艳中透着英气,娇艳不失大气,一双丹凤眼顾盼神飞,看样子就十分精明。
“客官们为这样的男人说话不值得,没得玷污了自个儿不是!”说话间已然退去了怒气,说话大胆却也圆滑老道。
众人都愣住了,前面穿着锦袍的男子走过来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云夫人,好些日子不见了!”
“谢四公子万福!什么时候也爱在这里坐坐了?!”那个女子大方爽利的走过去和谢四公子寒暄起来。
“哪里!我不过是闲着没事四处逛逛,哪像云夫人,庆丰楼这样好的生意可少不了云夫人啊!”
“哪里!这也亏大家对庆丰楼的照应!云鹤不过是替人照看生意,哪像谢四公子商号遍天下!”两个人各自寒暄着。
那名女子突然走到阿离的面前,一双眼睛只是不住的打量阿离,看着看着眼里就没有了聚焦,仿佛他们是多年未见的朋友,好容易相见,打量着彼此的变化,她回过神来的眼神中又分明带着疼惜,半晌才笑道:“洛小姐,可否单请您过去包房叙话?”
阿离打量这位云夫人,笑着可是眼睛里却没半分笑意,但是眼神中却流露出疼惜让她的明艳中带着亲切。阿离还未开口,就听见角落里有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我家主人也想请洛小姐叙话,还望云夫人海涵。”说话的是一个穿着劲装的黑衣男子,沉默刚毅。
阿离看他的面容仿佛在哪里见过,但是一时想不起来。
“不知道你家主人是何人,可否告知?”
“我家主人的名字不足为外人道!”
“好大的来头!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吧!”云夫人婉转一笑,语气中却透着寒意。
“还望夫人成全!”那个男子沉默刚毅透着威仪。
“我如果不成全呢!?”云夫人朗声大笑,眼神凌厉森然,魅惑毒烈。那个黑衣男子依旧沉默,但是气场强大,两人面对面站着,势均力敌,各不想让。
“那就得罪了!”那个黑衣人。说着众人还没有看清楚他就反手扣住了云鹤的手腕脉门,云鹤见手被扣住,也不惊惧,反而笑道:“庆丰楼开门做生意,也不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