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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心碎一地

高考后的八月也没什么特别,录取通知陆陆续续在发放,暑已入伏,太阳的热情一点也不比那些被录取的天之骄子差,裙子早开始了妖娆曼妙的时节,宵夜的啤酒喝得正是疯狂的时候,月亮还是会在情人的心头,但唯一意外的奸情却不幸让唐校长撞见了。

唐校长拿到儿子被农大录取的通知书时,着实高兴了,当他想把喜讯告诉儿子时,他有些惭愧地发现竟然联系不到儿子。

是的,他还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见过一次面了,于是他兴匆匆地开始找联系,却又悲哀地发现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他不得已打电话告诉前妻,这让前妻也喜极而泣,两人各自唏嘘后还是唐校长冷静地要前妻务必找到唐昆,他想好好和儿子谈谈。

此刻的唐校长才真正感到作为父亲的亏欠和失败,淡漠的亲情像拉了线的木偶有了牵挂,让他把酸甜苦辣全勾了出来。这样满满的情感竟然没地方可以倾诉,可怜的唐校长只得借酒释怀。

当他醉醺醺的回到家,夫人见状破口大骂,或许是酒壮人胆,唐校长破天荒的回了嘴,到后来一发不可收拾,夫人很不客气地要动以武力,不耐烦的唐校长老实不客气的回敬了夫人一巴掌。

这一巴掌把夫人打懵了,也把唐校长的酒吓醒了一半,趁着夫人没缓过神,夺门就跑了。

等校长夫人回过神,那一巴掌的痛早不记得了,那一巴掌的屈辱再也挥之不去,满脑海的震惊,满肚子的怒火,满腔的愤恨找不到发泄,围着屋子把家什器皿砸了一通,怨恨之火却越渐高涨,只有把那可恶之人撕咬成碎片才解气。

砸累了,她才想起电话,而唐校长已经吓破了胆,又不得不战战兢兢地接夫人的电话,夫人河东狮吼般咆哮地要他回家。

唐校长哪还不知道夫人的手段,结结巴巴说出原由,万千小心地道歉,说什么也不会立刻回家,最后不得不撒谎说他要把录取通知送唐昆那去,晚上不回来住了。

撒了谎的唐校长像无家可归的狗在外面游荡,满怀的愁绪是万万不敢再借酒来浇了,他没得心思去想去哪里,而是琢磨着如何能让夫人消气,纠结了大半晚上没理出个头绪,到累得实在不想走了,才痴心的想起夫人以往甜蜜,大不了忍受皮肉之苦,家还是要回的,才横着心打算负荆请罪。

校长夫人的怨气得不到宣泄,由怨而生怜,才想起自己也是个女人,女人是需要呵护和怜爱的,她也想自己像猫一般温柔地蜷缩在爱人怀里一动不动,唐校长在夫人眼里不过是只老鼠,这爱人的春天就另有出处。

唐校长像老鼠一样溜回家,打开卧室门的时候,还在想着怎么谄媚地讨好夫人,看到却是夫人和另一个男人赤身裸体的躺在自家床上。

唐校长呆在那里,脑海里电光石火般闪现这数年来的种种过往,他想大声吼出一切都是假的,但悲愤像大山般压得他出不了声,他颤抖地指着夫人,喉咙里短而粗的咆哮出气,眼里满是泪水,一个你你你没出下文,突的往后一仰,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夫人乍见唐校长不声不响居然就出现在面前,着实惊魂失魄,霎那又眼睁睁的倒地后不不声不响,她反倒淡定起来。

她身边的爱人再胆大包天也经不住心虚,从床上一跃而起只想立马夺路而跑。

夫人眼见只剩下自己只身应付,虽有恶从胆边怂恿,始终还是熬不过害怕,一把拖住爱人不许走。

爱人只得壮起胆子去试试唐校长的反应,可怜的唐校长变成了一个木头,直戳戳的在地上任人摆布。

这对男女试探了口鼻,尚有微弱气息,唐校长生命无碍,他们各自松了口气,但都松得不彻底,各怀心思的你看我,我看你。

后来还是女人沉不住气,望着爱人,就简单的两个字:“你说!”。

爱人心里百般纠结,此刻唐校长是万万不能死,这死虽然能被解释得明白,但他怎么也脱不了干系,但若不死,唐校长一旦醒转过来,他也还是麻烦躲不掉。

他心里有了后悔和后怕,但轻重还是分明的。

于是很坚定地说,“先送医院!”

女人不笨,立刻明白了爱人的心思,沉默了一会说:“你走吧,我来打急救电话,这事就说是他因儿子考起了大学高兴,在外面喝多了酒,晚上起夜摔了一跤。”

男人望着早有分寸和计划的女人,心里丝毫感觉不到轻松,而是渐渐开始沉重,他心里仿佛被掏空了般什么都不愿意再去想,可又有一种感觉堵得严严实实的,他既怕说明白了,更怕被人看明白了,他像只老鼠灰溜溜的走了。

等爱人走后,女人开始收拾,半个多小时后,呼啸而至的救护车声撕破了夜的宁静,惊醒了不少人的美梦。

几天后,许多人才陆陆续续知道唐校长中风住院,前去看望的人免不了感叹人生无常,中风后的唐校长口齿不清,腿脚不听使换,看上去像个糟老头子,连性情也大变,对夫人没半点好脸色,苦了夫人于人前做足贤惠,伺候得体。

她博得人的怜悯更甚于唐校长,不少人会腹诽夫人正值青春貌美,如狼似虎般年纪,以后要日复一日的伺候这糟老头子,如此岁月的煎熬遥遥无期,何其残酷。

就在唐校长住院的时候,而唐昆正和他的同学们恰同学年少,挥斥方遒。

那些得到录取通知书的学生终于放下忐忑,走出压抑,开始张扬,憧憬开始,缅怀过去。

在憧憬和缅怀之间,在这人生的分叉口,有人欢笑有人哭泣,这个世界应该不再是想象般的彩虹,而是善变的天空,许多的平凡也许早就注定,但奇迹又总还是出人意料的发生。

经过这次洗礼,不少人知道了甄别,学会了势利,成熟像第一次剃掉毛茸茸的胡须后冒出来的茬茬,开始生硬起来。

所以他们的毕业聚会看上去热热闹闹,大家不分彼此的难分难舍,实际里心知肚明都是自己向另一个自己告别。

唐昆直到快开学了,才想起自己还有个父亲,得去找他要学费。接电话的是他后妈,第一次他闻其声立刻挂了,等一会再打过去,还是这个声音,他有些疑惑,闷了半响问了句:“他呢?”

后妈却莫名其妙的问:“谁?!哪个?”

唐校长在旁,仿佛知道是自己儿子打来的,激动得直摇晃,后妈后来直觉般猜到了是唐昆这逆子,偏偏不给他们父子情深的机会,气得唐校长嘴里呜呜直发声。

唐昆再次把电话挂了,想了想还是去了亲妈那,被亲妈足足说了近一个小时,才知道唐校长中风的传闻。

唐昆万万想不到事情会是这样,当然,他更是万万想不到事情的另一样,他不得不认真考虑怎么去唐校长那拿录取通知书和学费的事情。

知子莫若母,看见唐昆神情,知道儿子不想去和那个后妈打交道,把早已备好的一万二千元钱拿出来递给他,叹了口气,说:“这是我这些年偷偷私下存的钱,也就这么多,本来就是给你上大学预备的。你去他那里拿了通知书,先去学校报个名。再怎么说,你也要去医院看看的,他毕竟是你爸。”

唐昆眼睛涩涩的,他知道亲妈现在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这钱几乎是从牙缝里抠出来的,他心里百般不想要,可却想不出能从哪里生出这些钱来。

以前唐校长按时往卡里存钱,经常是累月一点点加,从不缺钱的他从没认真想过这钱是怎么来的,要怎么来。

以前总是愤慨地要离开唐校长的家,原来从没真正离开过,现在稍有意外,自己的处境比意外更可怜可悲。

这个世界看上去依然如此美好,美好得跟所有人都有关系,这关系又都不大,因为唐昆发现自己居然找不到一个立足点。

据说女人的直觉是很可怕的,但唐昆出现在病房的时候,夫人确实没认出来他是谁,唐校长一眼就认出了这个逆子,激动的不知道要怎么表露才好。

夫人疑惑了一阵,终于从唐校长的反常看出了端倪,居然莫名的有些慌乱,甚至是心虚。

她定了定神,认真地打量着唐昆,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唐昆一般,心思转了好几转后笑笑说:“你是阿昆!都已经认不出来了,终于来看你爸爸了?”

唐昆点点头,并没说话,但已经打量了这个后妈好几眼,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这后妈看上去其实也没没那么讨厌了。

唐校长开始呜呜的发声,身子激动得直扭摆,女人看着自己的丈夫,心里闪过数念,然后俯身在他耳畔询问:“你想说什么?医生一再叮嘱了你不能再激动了,你想告诉阿昆什么啊?阿昆拿完通知书就会走的。”

唐校长脸色潮红,嘴里呜啊不清表露不明,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夫人,看上去十分狰狞。

唐昆看着此刻的父亲,心里被什么深深刺了一下,两下,三下,有股伤心让他分不清楚是什么,也许都包含了,比如唐校长现在的无助,现在的老态,现在的可怜,也许还有可悲。

他真的很想说点什么,可嘴张了几次,居然就是说不出来。

唐校长却越来越疯狂,动静越来越大,脸色由潮红转为苍白,夫人察觉到了异常,慌忙去请医生。

赶来的医生见状直埋怨,“你们家属怎么回事?说了不能让病人再受刺激,出现这样的反复,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稍做探查后嘱咐护士打镇定剂,然后再做其他的复查。

医生无心的话让两个家属相互看了一眼,眼神一触即分,唐昆有点尴尬,夫人心里却是别扭。

看着唐校长慢慢安静,夫人终于从包里拿出通知书递给唐昆,愁眉苦脸地说:“阿昆,你也看到了,以后这日子可怎么得了哦!学校马上要开学了,我就没时间照顾了,你妹妹才上三年级,家里医院都少不了人伺候。谁也不知道你爸爸什么时候能好啊,这医院的费用心惊肉跳的直往上涨,家里就这么点底子,能经得住几个月哦!唉。。。。。。。”

夫人的最后一声长叹,把唐昆的心像瓷器般叹碎了一地,他有些木然的接过通知书,原本想好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沉默了一响,终于还是没说什么,再看了看唐校长,逃一般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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