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贾天真还有更丰富更娟秀的内心世界,藏着无数的“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贾天真非但是自己是个“有趣的人”,她更喜欢对方也是个“有趣的人”,所以,那些深藏起来的世界是不是会展现给你殊亲王,就得看你是不是有趣了。
没看清殊亲王之前,她觉得此人必定比常太傅来得有趣。可只小半天的功夫,当贾天真看到了万妈妈的严肃,经历了众猫发狂事件之后,她对殊亲王的看法悄然起了变化。
如果说常太傅是冰山,那殊亲王就是温泉。冰山永远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温泉却隐蔽性更强,它的泉眼和风暴隐藏在温暖之下,反而让人容易迷惑。
还好,贾天真不是那么容易被温暖迷惑的女人。
与其用温暖,还不如用外表。嗯,哀家就是这么肤浅。
眼见着快到皇宫的时候,殊亲王还未能摸清太后的路数,她总是不按常理出牌,跟她聊天,最多只能正常三句话,到第四句就一定把你带跑了。
殊亲王做最后的努力:“太后在亭子里吟的诗,果然是您即兴所作?”
科科,好像很怀疑的样子嘛。
脑袋一歪,贾天真嘻嘻笑道:“殊亲王这是什么表情,哀家会吟个诗很奇怪吗?哀家是个有想法的人。”
殊亲王已经渐渐习惯她的吹牛方式,从“哀家不是非常聪明”到“哀家是个有想法的人”,听上去还挺脱俗。
“太后会吟诗不奇怪,毕竟您饱读诗书啊……”说这四个字,殊亲王自己都有点想吐的感觉,好在生生地忍住了,没当场得罪太后。
贾天真跟着重重点头,竖起大拇指对殊亲王道:“明眼人,看得准。”
“但是……”
什么,居然还有“但是”,贾天真倒吸一口凉气,斜睨着他,一脸的“愿闻其详”。
“但是,太后的诗,的确略奇怪啊。”殊亲王的感受,和容千惠一模一样。
贾天真浅浅一笑:“大约殊亲王也觉得,这诗竟不能叫诗,完全不合格律,对吧。”
“正是如此。”殊亲王点头。
“可虽然不合格律,偏偏又直击人心,对吧。”
“嗯,太后说准了。”殊亲王又点头。
果然,古今中外,于情感上的共鸣,其实是互通的。贾天真不清楚天顺朝这个时空里,文学体裁变化的方向,但她相信,既然这个时空与印象中的古代高度吻合,那么关于文学的那点儿事,想来也变化不会太大。
便道:“哀家毕竟不是非常聪明,总觉得太拘泥的诗固然很美,可哀家像说话一样说出来的诗,也很美啊,而且以前在家的时候,哀家给厨房的黄婆婆念诗,她总是听不懂,但是哀家自己即兴所作的,她就能听得懂。所以哀家从那时候起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吟不识字的人都能听得懂的诗。”
这牛吹的,真是不打草稿。
她其实根本不知道贾侍郎府上有没有什么黄婆婆,而且也不担心殊亲王会无聊到去调查。
反正,她只要负责“离谱”就好。
哪知,殊亲王当了真。
他是真的被《偶然》打动了,更被贾天真评价他的那番话打动。虽说眼前这个皇嫂实在离经叛道得厉害,可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更甚至,我们老金家,哪个不是闪闪发光的奇葩?
瞬间,他原谅了贾天真要养侍卫的想法,只冲着她与自己未曾谋面就已生出的惺惺相惜,他就决定尽量宽容这个“还没长大的太后”。
“太后的想法……挺好的,挺好的。”殊亲王一柔和,好听的声音又开始撩人了。
“殊亲王你就是一片云,委实也是你的天空太大的缘故。放任了你呢。”
“哈,太后这是委婉的批评吧。本王也非毫无节制,这不是回京选妃来了,天空再大,本王这片云,也得有地方驻足啊。”
贾天真暗笑,又来打哑谜,表什么态呢,你这场选妃宴,哀家瞧着怎么就没那么单纯呢……
装作不知:“可惜啊,你府上的猫儿不懂事,把好好的选妃宴给搅了,也不知殊亲王有相中的没?”
殊亲王双目炯炯,笑出两小酒窝:“我看,都好,哈哈。”
“切!”贾天真嘲笑道,“心可真大,也不怕别的皇室子弟们一涌而上,把你给吃了。留点儿机会给别人好不好。”
“哈哈,太后你可真逗。”殊亲王这回是真的乐开了,“太后觉得谁合适?”
“李穗儿。”贾天真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可别!”殊亲王着急起来,“还让我跟皇帝好好相处不?弄这么一泼妇在身边,辈份乱了不说,保准还是时时添乱的主啊。”
“嗯,不错,看来殊亲王并不是真的‘都好’,还是有眼光有追求的,哈。”
拿选妃的事儿一打趣,二人终于由相互戒备变得和谐相处。
殊亲王一直将太后送进宫,让知晓了他们行踪的朝臣们大跌眼镜,没想到豪放不羁的殊亲王也有这么孝顺的一面。
只有贾天真心中暗呸,好意思说,你们的殊亲王不是真豪放,却也不是真孝顺。
一切都有目的。
回到永宁宫,宫女们好一阵忙,终于将贾天真安顿下来。
等到殿内无人,春分终于趁着贾天真独处的时候,悄然跟了上来。
笑了一整天的贾天真,脸颊上的肌肉都酸了,好不容易撑到没有了“敌情”,立刻就拉下脸问:“你可瞧见了那些人的动静?”
春分低声道:“奴婢悄悄跟出去,一直跟到后院,那些猫儿吵得慌,所以没人发现奴婢,他们听不到动静。”
“好,然后呢?”
春分好是好,就是交代得太详细,让急性子贾天真着急得不行。
“侍卫们到了后院,根本没有按殊亲王所说,将猫儿全部烧死。反正将猫放出网兜,任它们去假山花丛里头玩闹了。”
“果然如此……”贾天真呢喃道,“哀家就料定他舍不得那些猫,这是做戏给旁人看,泄愤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