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锦衣卫一骑绝尘的背影,方余只能握紧拳头,抑制心中的怒火。若是一时冲动,在这泰山南麓的侠道子弟都会被强加上“大不敬”之罪,如若武林公然与朝廷对峙,金戈铁马踏江湖在所难免。
“阿弥陀佛,方檀越机智无双,解武林一场浩劫,实乃功德无量。但众多大好男儿葬送岱宗,全是朝廷一统武林的心魔作怪,檀越任重道远,万望保全。”戒止大师朗声说道。
“锦衣卫叶慕风狼子野心,其武功深不可测,戒止大师所言亦是老道心中所想,居士一肩挑起武林,今后有用得着我武当的地方,老道在所不辞。”开阳真人随声附和。
七大派、四神兵各派掌门人齐齐拱手作揖,接着说道:“在所不辞。”
方余横抱昏迷不醒的李树乔,躬身说道:“方余定当竭力。”
“李姑娘伤势未愈,不宜远行。我丐帮在泰安城有大信分舵,叫花子条件简陋,侠魁如若不弃,不妨住下。”范高索抱拳朝方余悠然说道。这丐帮弟子遍布天下,有仁、义、礼、智、信五个分舵,分别由范、伍、李、索、高五家掌管,当代丐帮帮主范高索提领大仁总舵。方余颔首道了一声“多谢”。
“那我也……”
“冲儿,你与我回大仁总舵。”范高索打断了范冲的话,拱手拜别,继续说道,“我等还要回大仁总舵处理一些帮中杂务,先行告辞,各位侠道盟友,江湖再见。”说罢,领着丐帮弟子转身离去,范冲只能垂头丧气地拱手拜别众位英雄。
七大派、四神兵众位英雄一一拜别,分手在夕阳下,十三飞率着屠狗坞绿林好汉,快马一鞭,扬尘滚滚。
锦衣卫指挥使叶慕风下辖南北镇抚司,而他此刻也只能一揖到底,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端坐在木椅上的中年男人微胖长须,一袭黑色披风连衣帽,似乎有意遮人耳目,但依然藏不住帝王的风采。永乐帝移驾北镇抚司,也难怪叶慕风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只见永乐帝端着茶碗,呷了一口,冷冷说道:“你可知罪?”
叶慕风惊恐说道:“罪臣未能完成圣上心愿,***湖草莽,致使泰山一役损失过重,臣虽万死难抵其罪。”
“废物。”永乐帝将茶碗摔在地上,伴随着茶碗落地的清脆响声,永乐帝厉声斥责道。
“罪臣无用。”
“朕北征蒙古,南征安南,即位以来纵横四海,未曾一败。与江湖草莽对弈,官子阶段竟让他半目险胜,你可知道未何?”
“圣上神机,***湖草莽本易于反掌,可在那泰山之巅也成就了方余。此人武功不高,但却极为狡猾,全赖罪臣无能,败得彻底。”叶慕风再次拱手躬身,又是一揖。
永乐帝站起身来,幽幽说道:“朕就欢喜敢言直谏,只一言便切中要点。方余此人的确不可小觑,朕顺势册封他为南七北六之侠道魁首,这又是为何?”
“泰山之巅‘问鼎天下大会’本是朝廷举办,方余技压群雄,皇上下旨册封,是为堵天下人悠悠众口。”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方余乃是朕提笔册封的侠道魁首,若在任期间,江湖仇杀不断,那么……”永乐帝龙眸直勾住揖身抬首的叶慕风,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叶慕风接过话语,说道:“皇上圣明。如此一来,武林又将大乱,为朝廷一统江湖创造契机,侠魁方余则遭天下武道唾弃,如此尸位素餐,焉用朝廷出手,这侠魁之尊位也会被群雄罢免,到时锦衣卫出面镇压,当众望所归。”
“亡羊补牢,还不知如何便宜行事?”永乐帝背负双手,不再看他一眼。
“罪臣领旨。”
昏睡在床上的李树乔一睁开眼睛,便看见方余清澈的双眸,赶紧扶着她的身体坐立起来,李树乔只是虚弱问了一声“这是哪里”。
“这是丐帮在泰安城郊外的大信分舵,你已经睡了两天了。”方余柔声道。
“李姐姐起来啦。”只见一绿衫女子端着洗脸盆缓缓走了进来,走近看时,却见她轮廓分明,面目清秀,只是不施脂粉,发髻也是草草挽上,但却难掩逼人的英气,颇有巾帼英雄之风,她接着说道:“冲哥刚还捎口信来问李姐姐醒了没,这不,二狗子前脚刚走,姐姐就醒了。”
方余笑着指引道:“这是大信分舵的舵主,丐帮高家长女高萍。”
高萍放下洗脸盆,抱拳笑道:“大信分舵高萍,见过李姐姐。”
树乔脸色苍白,但笑靥如花,说道:“久闻‘大信木兰’女中豪杰,乃是丐帮数百年来唯一的一位九袋女弟子,范兄弟也时常一口一个‘萍妹子’赞个不停,果然英姿飒爽。”
“李姐姐谬赞了,冲哥常取笑我没有半点女儿样。”这位“大信木兰”刷一声羞红了脸。
李树乔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发现已经换了另一身干净纯白的睡衣,正羞涩地不知道说些什么,方余赶紧说道:“这两日多亏了高姑娘悉心照料……”
“侠魁哥哥才是费心。”高萍哧哧笑道,“你俩一定有许多话说,我先回避一下。”当下李树乔俏脸羞涩,如同石榴花般红艳。
“卧床数日,要不下来,我扶你出去走走?”李树乔点了点头,慌忙避开了方余,怎可让他见到这般痴样儿?
这大信分舵坐落在泰安城的郊外,周围都是竹林,少有人烟,大信分舵只有数十名丐帮弟子守舵,但作为丐帮在华东地区的唯一联络点,其地位也非同一般。遍布华东的数万丐帮弟子都赖其管理。
“你可知道那透骨钉再深一寸,伤及肺腑,便会要了你的性命,还好金蚕老祖未来得及在钉上淬毒。”
“我当时并未多想,只是觉得我理应接下一记透骨钉。”李树乔低下头去,只觉脸颊高烧不退,方才高萍的言语调戏让她回味至今。
“还好有戒止大师数十年的内力修为为你续命,泰山山麓也离这大信分舵不远,不然……”方余说得兴起,正对上了李树乔温柔的目光,却见李树乔踮起脚尖,双唇轻盖,方余只觉一阵温软,惊恐之下轻轻推开了她,李树乔心怀歉疚说道:“我知她有着倾城绝色,不消说青梅竹马,与你更有患难真情……”
“我扶你进去吧。”方余回过神来,笑意颇为尴尬。
李树乔强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笑着说道:“你瞧,我自己也能回去。”说罢,便扶着门墙,艰难地走进门中,比起深入血肉的透骨钉更显撕心裂肺。
一旬飞逝,李树乔的伤势已几近痊愈,而方余与她却日渐生疏。高萍虽然不懂为何,但依然悉心照顾着李树乔的起居,跟她讲着自己与范冲的故事,李树乔能看得出这“大信木兰”也有着少女情窦初开的娇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情根深种?
“舵主!舵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叫花子踉踉跄跄走进门来。
“放肆,这是李姐姐的闺房,谁让你进来的!”高萍厉声道。
“舵主,副帮主受了伤,就在门外。”高萍一听到副帮主范冲受伤了,急着直立起身,李树乔紧紧跟在后面出了大门,正看见方余在运着真气为范冲疗伤。
范冲左臂上缠挂着从衣衫上撕下来的布条,可是鲜血还是浸透了衣衫,身边躺着一匹跑废的死马,看来是日夜兼程赶来大信分舵。他的长棍已被削去了一大截,成为了短兵。
“冲哥,是那个不要命的贼子害你?”高萍急得眼泪止不住地夺眶而出,带着哭腔哽咽说道。李树乔轻拍高萍的肩膀,环抱着她细声安慰。
方余缓缓撤出掌力,真气回流,范冲徐徐睁开眼睛,右手轻轻地按着稍低的左肩。
“冲哥,这到底怎么回事?是一路的扎手点子?”高萍急着问道。
“死了……都死了……”像范冲这样刚强的热血男儿也失声痛哭起来。
“可是大仁总舵出了什么事?范帮主何在?”方余皱起眉头问道。
“畜生!都是畜生!”范冲情绪很是激动,声音嘶哑地吼道。
“慢慢说来。”李树乔柔声说道。
范冲调整激动的情绪,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哭腔说道:“大义分舵伍纪纲,伙同大礼分舵李家,大智分舵索家,袭击了大仁总舵……叔父为了掩护我杀出重围……他……他死在了这些小人手中。伍纪纲这天杀的狗贼四处追杀我,还在江湖上放话说是我反水杀了叔父,将我逐出了丐帮。如今伍纪纲自称丐帮帮主,因大信分舵离大仁总舵较远,而范高两家世代交好,所以消息还没传到这里。现只剩大信分舵这一支,估计不日他们便会追来这里。我们必须赶快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