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是一青年人开的门。这人朝扎克雷点了点头,道:“扎克雷,安好。”扎克雷回礼道:“安好。兰德罗呢?”那人道:“城主出去了,好像是去附近的驿站。”扎克雷道:“行嘞,我一会把他叫回来。”说着话,领着诸人进了城门。那青年人在一旁跟着。众人见这沙城中倒还宽阔,除中间的土楼外,前后的角落里还有些矮房,想是屯东西用的。这沙城虽然还算宽阔,但里头并无人影。扎克雷问道:“这人都哪里去了?”那青年人道:“副统领领着人办些差事去了。还有些人跟着城主。现在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扎克雷口中嘿了一声,道:“我们来的还真不是时候。”
扎克雷将众佣兵安排至两旁的行舍,差人把骆驼牵去喂草饮水。又将阿拉瓦安排至土楼角落的仓房,由巴迪和莫林带着去了。留下依诺克和逗丁,便一同进了土楼。一进土楼便是个大厅,地上是黄土地,四周是黄土墙,两旁摆着两排椅子,中间最里还放着张大木椅,也不是什么高档货,木椅前横着一张桌子,上头放着笔和墨水。大厅倒也宽阔,最里头的土墙一侧,有道木门,想是通往土楼后头。一侧有道向上的土梯。
扎克雷领着依诺克与逗丁上了楼,楼上也是间土室,比楼下的厅小了一圈,放着些兵刃杂物。土室正对着城门有个门洞。三人走出门洞,却到了一个露天的平台,向外望去便是茫茫的大漠。这平台却是围着那土室一圈,四周也有矮墙围绕。依诺克四下望去,却见远处是一片沙漠,向下看去,城门处的光景尽收眼底。依诺克向扎克雷道:“前辈,这里就是沙城?这沙城是个什么地方?”扎克雷道:“这种沙城,是漠国在大漠里建的一些堡垒。如果商队、旅人在大漠里遇到危险,可以向这里求助。不过一般没必要的话,人们可不愿意找到这里。”依诺克道:“为什么?”扎克雷一笑,道:“哈哈,这里可是要钱的。而且可不便宜。”逗丁道:“扎克,干脆把你的积蓄拿出来,也在这里造座城,来钱可比做佣兵快!”扎克雷哈哈大笑起来。逗丁这一路已和扎克雷混的熟了,常开玩笑,二人倒也投缘。
扎克雷笑了一阵,道:“小个子,你还真说对了。这里的城主兰德罗,年轻的时候也是大漠的佣兵,我们就是那时认识的。后来退休了,搭上了漠国的宫廷的官员,就给他管这座沙城。每天往这里一坐,就有哗哗的薪俸进账,比做佣兵可省事多了。”逗丁道:“扎克,你怎么不退休?”扎克雷道:“哈哈!干了一辈子了,不干闲得慌。”忽地又叹了口气,道:“还是退休好啊。当年和我们一起干的老伙计,好多都不在了,还是像兰德罗这样退休的,能享福啊。”依诺克与逗丁听他说起伙伴离世,想起科尔温与都德,都是神色黯然。
扎克雷见二人颜色消沉,知道是想到伙伴,便道:“好了,我来把兰德罗给叫来吧!”依诺克道:“他不是不在这里吗?怎么叫?”扎克雷道:“给你们看样好东西。”便转身进了土室。不过片刻,扎克雷出来了,手里拿着个筒状物。依诺克看去,见这东西比一支笔稍长些,倒是颇粗,比钱币还粗着些,外头似是厚纸包着,外头印着彩色的条纹。依诺克道:“这是明光筒?”扎克雷道:“没错。”依诺克道:“前辈是要用明光弹把这里的城主叫来?”扎克雷道:“他如果去的是附近的驿站,那应该能看到。”依诺克道:“那沙盗不也能看到?”扎克雷道:“嘿,我们没了沙狐,沙盗跟着我们的脚印,总能找来。也无所谓这明光弹了。”依诺克道:“倒也是。”
一旁逗丁道:“嗨,扎克,我当是什么新鲜玩意,不就是明光筒嘛。不过这明光筒怎么这么粗?”扎克雷道:“小伙子们,这个是老式的明光筒,现在不常见喽。”逗丁道:“嗨,不都是发信号用的,还能有什么不一样?”扎克雷笑道:“这东西力道足,你想试试吗?”说着把明光筒要递给逗丁。逗丁微一犹豫,伸手接过,道:“明光筒总有些力道,也不算什么。是和平常的一样用法吗?”扎克雷道:“一样,摁这个槽口就行。记得摁的时候攥紧了,别脱手啦。”逗丁听他这么说,半信半疑,却也不由小心起来。右手握住明光筒,筒的空心口朝上,伸的远远的,身子微微朝后躲,手掌紧攥,拇指慢慢按上槽口,用力一摁,只听“砰”的一声,逗丁只觉猛地一股大力传来,站立不住,重重坐倒在地。只见一道白光窜上天空,紧接空中光芒大作,比寻常明光筒实要亮上许多。扎克雷见逗丁摔倒,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依诺克将逗丁扶起,逗丁摸摸屁股,道:“这怎么力道这么大?”扎克雷道:“这老式的东西,光特别亮,适合大漠里用,力道也就足了。”逗丁道:“这要是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暗器呢。”扎克雷笑道:“好玩儿吧。这个送给你了,里面还有一发。不过玩儿的时候小心,别对准人,离得近了打在身上,可不是开玩笑的。”逗丁见他送给自己,便也就把明光筒插在腰中。三人见一时无事,便也就下了土楼。
众人都是夜间行路,现在已是天亮,都是乏了,便各自休息去了。依诺克趟在行舍床上,想着科尔温、都德,又想着阿拉瓦,慢慢睡去。不知睡了多久,就听外面有人喊:“城主回来了,城主回来了。”依诺克渐渐醒来,听城主回来了,心道:不知这城主带回来多少人马?又怎么打算对付沙盗?本来还有些困意,想着想着,睡不着了,心道:不如出去看看,也和城主商量一下,对付沙盗的对策。当下翻身下了床,见身边同伴还在熟睡,便轻轻穿戴完毕,蹑手蹑脚出了行舍。
依诺克来到外头,只见红日当头,已是正午。依诺克往城门行去,打眼看去,却是颇为失望。只见城门口空空荡荡的,并无几个人影。依诺克心道:这城主恐怕没带多少人回来。正往前走,却见土楼里出来个人,正是当日给自己队伍开城门的青年守卫。依诺克上前叫住他,问道:“伙计,城主回来了?”青年道:“是啊,回来了。”依诺克道:“怎么没见带人回来?”青年道:“哦,城主的人在土楼后头呢。”依诺克心中一喜,心道:原来到后头休息去了,我去看看,来了多少人。便往土楼后头走去。
依诺克快走几步,来到土楼后头,不见大队人马,只见两个人,腰里佩着兵刃,看服色是也这里的守卫,都是棕发棕瞳,看相貌是漠国人,却是眼生。依诺克心道:“他们就是援兵?”不禁又是失望。却见其中一人手里拉着一根链子,链子另一头锁在一人的脖子上。那人十二、三岁,是个孩子。身上穿着破烂麻布服,露出一块块的肌肤,上头覆着沙子。长的又矮又小,瘦骨嶙峋,肤色枯黄,一双棕眸带着惊慌疲惫,却仍是清澈非常。这孩子看样子与卡玛人有些相似,不知是哪族人。
那孩子脖子上戴了个项圈,连着锁链。想是戴着难受,那孩子用手挪了挪项圈,却扯动了锁链。一守卫觉得锁链扯动,向那孩子怒目一瞪,抬起就是一脚,踢在孩子小腿。那孩子惨叫一声,蹲在地上。就见那守卫口中说着漠国话,大声喝骂起来。那孩子听他骂着,眼里满是惶恐,口中轻声说了什么。那守卫似是火上浇油,顿时暴跳如雷,摘下腰间的鞭子,狠狠抽在那孩子身上,口中又骂了一句。那孩子惊慌躲避,那守卫却不停手,抽一句骂一句,到后来越打越快。那孩子眼里含着泪,竟没哭出来,只是缩在一旁,眼中惊惶至极。另一守卫只是站在一旁嘻嘻笑着。依诺克心中不忍,暗暗怒道:哪里有这样打孩子的!疾步上前,高声喝道:“住手!”
那个守卫却充耳不闻,仍是鞭打。依诺克几步上去抓住那人拿鞭子的手,道:“住手!”那人不意有人阻拦,回头看来,却见是一南国人,那人口中说起漠国话,似是质问。依诺克见他停了手,便将手松开,道:“不能这样打孩子。”怕他听不懂南国话,又指指孩子,摆了摆手。那人白了他一眼,说了句漠国话,抬手仍然要打。依诺克越加愤怒,又将他拦下,道:“怎么不懂吗?让你别打了!”那人见他两次阻拦,也是怒了,伸手推了依诺克一把。依诺克怒道:“你干什么!”那人听他大声,也厉声喊起来,旁边那守卫,也是冲依诺克喊叫起来。二人伸手推向依诺克,依诺克伸手将二人的手推开。那二人见他似是还手,大声呼喝,朝依诺克挥拳打来。依诺克侧身闪过一拳,又抬手格开另一人,心道:好啊!要动手吗!当下双拳架在面门,就要迎击。
就听一人朗声说道:“吵什么呐?我的佣兵还在休息呐。”依诺克知道是扎克雷,回头看去,果然见老佣兵慢步走来,身旁还走着个人。那人个子比扎克雷稍高了几分,是个漠国人,身穿着锁子甲,腰间佩剑,棕色的及肩长发整整齐齐,眼眸淡棕,瓜子脸也已有些皱纹,看年纪也有四十来岁,却显得比扎克雷年轻一些,走起路来倒也颇有几分英气。那人来到近前,却见那两个守卫都是向他行礼。
依诺克见扎克雷与那漠国人到了跟前,刚要说话。那漠国人却道:“扎克,这位是?”说的是带些口音的南国话。扎克雷道:“哦,他叫依诺克,他是四关城警备队的。这趟押送,警备队由他管。”那人微笑道:“依诺克朋友,安好。”依诺克看向扎克雷,扎克雷笑笑道:“这位就是这里的城主,兰德罗,我当年的伙伴。”依诺克忙欠身行礼,道:“城主安好。”
那兰德罗指指那两个守卫,道:“这两个人是我的手下。刚才听你们叫喊争执,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依诺克道:“您的手下无理鞭打这个孩子,我看不过眼,想过来劝阻一下。”兰德罗转头用漠国话,向那两个守卫询问。那个拿鞭子的用漠国话说了一通,兰德罗点点头,转过头来道:“我的手下说,这个布多蛮人刚才拉扯锁链,行为不轨,他们才要给他一点教育。”依诺克道:“可他也没犯什么大错,怎么能这么打人?况且还是个孩子。”兰德罗呵呵笑起来,道:“依诺克朋友,您的同情心我很仰慕。不过,您可能不了解情况,这个人是个布多族的蛮人,也就是说他不是人,顶多是个‘半人类’。对人的同情心,不应同等地施加于他,否则对真正的人是一种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