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没有……”在众多咄咄逼人的目光审视下,六姐儿慌了神,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朝自己身上摸索,不一会六姐儿便从中衣里摸出一方帕子。
帕子泛着金光,不是金蚕丝又是什么!
晓红倏地站起身指着六姐儿手里的帕子:“就是它!”说完还拿眼恶狠狠地瞪六姐儿。
“啊——”六姐儿吓得把帕子抖落在地,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这不是我偷得,是捡的……”
“哼!捡的?捡了不还就是偷!”恶仆晓红嚣张的叉着腰。
“啧啧,看着挺乖巧的一个女娃,居然手脚不干净。”
“是啊,亏我刚才还夸赞她懂事。”有人面露睥睨:“原来都是装模作样啊!真是污了我的眼。”
“这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喽,呵呵!”
前一刻还和颜悦色的众人,此时却对身单力薄的六姐儿火力全开,尖酸刻薄的话语尽出。
六姐儿身躯摇晃,她四处张望却只能见到一张张讥笑的面孔。
她泪花滴落,口中喃喃低语:我真的没有偷……
董氏心痛地护着女儿,朝冯姨娘道:“夫人,请您一定要相信民妇,我女儿她不会干这种事的!”
孙夫人讥笑着插嘴:“呦~~!当我们瞎了眼啊!这么一块明晃晃的帕子可是从她身上掉出来的,还有假?!”
六姐儿只一味地摇脑袋不说话。可那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滴下。
冯姨娘这才摆摆手:“行了,不就是一块帕子么。”
说得轻松,这可是金蚕丝啊!
原来冯姨娘话中有话:“虽说这金蚕丝难得,可你爹就你们三个宝贝女儿,你今个儿不见了块帕子,回家朝你爹一撒娇,十匹八匹的金蚕丝不都会给你送来。”
这话一出口,大伙都明白了,冯姨娘是在捧高自己母女在太守府的地位呢!冯姨娘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岂有听不懂的。
这不,献媚的来了:“冯姐姐,您是大气量的,难怪太守大人对你盛宠不衰。”
锦娘把在场人的表情都收尽眼底,既然坐在主位上看戏的那位都说算了,自己这个锦绣坊的掌柜也该来圆场了。
锦娘摆出招牌式的客套笑容道:“就是就是,我锦娘今天终于见识到什么叫气度。二小姐、冯姨娘都是有肚量的人物。连这名贵的金蚕丝也能不计较。”
“呵呵,刚我可是记得冯姨娘您说要送霞披的呢,正巧昨日从昆南来了一批最新款的,夫人们可有兴趣?”
“那我可得好好瞧瞧去,这昆南织女做的的霞披可是出了名的细致……”
“哟,快领我们去看看,我得第一个选!因为今日我是第一个到的,呵呵。”
锦娘唤了两个侍女在前头带路领众人去内院看霞披,她自己却走在了最后头。她顿了顿脚步,把一个荷包塞到董氏怀里:“这是你刺绣的工钱,拿了钱就快走。你差点就把我的财神爷给撵跑了,你啊你,让我说什么好呢,刚刚就不会低头说两句求饶的、好听的!穷都穷到骨子里了,还倔!”
说完转身欲走,却听董氏一声“锦掌柜!”。
她回过头,皱眉道:“怎么了,我可是没少你一个子啊!”
董氏从六姐儿耳垂上摘下那对珍珠耳捻子,交到锦娘手中:“我这个做娘的没用,不能帮女儿洗冤,可是也不能白白让她受了委屈,这耳捻子麻烦您交还给冯夫人,我们虽穷可也万万不会贪这些飞来的钱财!”
“你!”
锦娘气结:“骨气能当饭吃么!”说完反手握住耳钉,不再理会董氏,径直踏着碎步去了后院。
“娘!”六姐儿哭得似个泪人,她低头扎到董氏怀里。
董氏叹息一声,抚着六姐儿的脑袋:“娘信你!我的六姐儿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事!”
“呦——!好一个母女情深啊!”
陈惠茹一直停留在原地,此刻趾高气昂地朝六姐儿走来。
董氏把六姐儿护在身后,道:“这位小姐,你的帕子已经找到了,请不要为难我家六姐儿!”
晓红捡起地上的帕子递给陈惠茹。
陈惠茹嘴角扬起得意地笑,缓缓接过帕子,随后竟然双手一撑。‘刺啦!’帕子被撕裂成两半,她笑的得意,大步越过六姐儿,像只打了胜仗的骄傲母鸡。
突然,陈惠茹停下脚步,侧过脸对着六姐儿笑,那笑有些渗人。她取下发髻上的海棠,落地,抬脚。
“不要!”六姐儿扑过去,伸手护住那海棠花。
“啊!”可她痛得叫了出声。
因为陈惠茹那只绣并蒂莲的鞋实实在在的踩在了六姐儿的手背上。
“你——”董氏转身看到这样的一幕,怒极!
“哎呦!真是不好意思”陈惠茹假意皱眉,收了腿,摆摆手,声线高扬:“晓红,咱们走,去挑霞披。呵呵,姑娘我今个开心呢,也赐你一条。”
“诶,谢小姐赏赐!”晓红赶忙应和着,碎步小跑,在前头给陈惠茹掀帘子。
陈惠茹进了帘子后便皱了皱眉头。这帘子后有两个小门,哪个才是姨娘她们进去的?
陈惠茹突然瞥了眼帘子旁立着的人,眉头又皱得更深了。
奇怪!她明明感觉有一道鄙视的眼光从那边射来,可这会她只看见一个丫鬟低头立在门帘旁,让人看不清表情。
虽然这丫鬟规规矩矩的没什么可挑剔的地方,可陈惠茹就是感觉心里不舒服。她置气的哼了一声:“你们掌柜往哪边走得!”
呵呵,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好思低着头手一指:“右边那个。”
陈惠茹闪身出了右边的门,可那股怪异的感觉依然萦绕在她心头。
后面的丫鬟晓红小声嘀咕道:“这锦绣坊的丫鬟真是没点规矩,居然都不自称奴婢……”
……
等她们走后,好思才缓缓扬起脑袋,可她嘴角却挂着一抹得逞的坏笑。
原来冯姨娘进的是左边的门,而好思指的那门却是通向绣房和杂物房的,正巧中间有一段游廊的木地板刷了新桐油。滑的很!也是石榴提醒,她们才能注意到。所以必须得小心翼翼绕过它,从旁边的鹅卵石小径走才不会滑倒。
好思乐了。这主仆一定会摔个狗啃屎!而且那一身华贵的衣裳肯定是废了。
想到这,她便吐出一口恶气,挥开帘子进了大厅。
董氏小心翼翼地捧着六姐儿的手,自责道:“都是娘没用,不能保护我的姐儿。”
六姐儿抽回被踩的红肿的手,把地上残落的花瓣拾起:“娘,姐儿不痛。”
她虽说不痛,可那指头一触花瓣就抖动,看得董氏揪心。
六姐儿一边拾花瓣一边落泪:“只是……雷子哥哥好不容易采的海棠花没了,她不喜欢也不要踩烂啊……”
“什么破绣坊,狗眼看人低!”小伍气呼呼的声音从帘子后面传来:“又不是我们不要,是他们自己拿不出适合的衣服!”
“是啊,还叫咱们把一大箱的存货搬回去,呵呵,幸好俺力气大!”鲁四傻乎乎的笑道。
“你!你被人卖作苦力还笑着替他数钱呢!”小伍的抱怨算是白说了,根本没能从自家兄弟身上得到回应。他只能无奈的翻了白眼,掀开布帘。
好思回头,正好看到小伍愣神的表情。
鲁四?小伍?六姐?四五六!难道他们真的是兄妹?!好思这么想着,耳边就传来鲁四的声音:“娘,你怎么也在这啊?”
而小伍则皱着眉,他望着坐在地上掉眼泪的妹妹:“告诉哥,谁欺负你了!”
好思看董氏和六姐都静默不语的样子,便几步走过去拉开小伍,把刚刚所见的都在他耳边低语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