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和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崇祯即便不擅长文学,但起码的鉴赏能力是有的。这首诗在十年之前只是说所有人都在魏忠贤的压迫下失声,希望有人站出来弄倒魏忠贤。但如今花雪读出来,就是对他崇祯功绩的赞扬。崇祯在所有人都失声的时候站出来,斗倒了魏忠贤。尽管崇祯占了身份的便宜,但毫无疑问天公降的人才就是他崇祯,以及围绕在他身边的忠臣们。所以这诗崇祯爱听极了。
王承恩也愿意听啊,他显然也是人才中的一个。如果这诗是事后作的,只能说是马屁拍的不错,但是作诗的是一个在苏州隐居的隐士,对方没有事后作这首诗拍马屁的动机,便只能是事前所作。这样一来就好像天公真的听到了隐士的劝,降下崇祯以及他王承恩等人才。这种预见性的巧合的马屁才最让人舒服,因为被拍的知道对方称赞自己没有目的,只是纯粹的称赞。
陈洪谧虽然也是进士,但他不以诗词见长,之前又调查过花雪的身世,虽然也没调查出那先生的身份,但其经常为梨园作词的事情他是知道的,知道那先生虽然因为隐居而声名不著,但确实是有才的。却也没想到他会这么有才,这首诗的水平,显然已经不只是好的问题了,妥妥是传世名篇。
陈子龙被后世称为“明诗殿军”,(当然不是指第四名,而是说他是明朝最后一个诗人。至于吴伟业,他活到了清初,所以叫明末清初诗人。)吴伟业也是以诗人的身份,名传后世,两人的鉴赏水平与其他三人比,自然高出一大截,也只有他们两个能够品味出这首诗到底好在哪里。
陈子龙更善于写词,后世公认为明朝第一词人,唯一能表示不服的基本也就是滚滚长江东逝水的杨慎了,但杨慎早就不在世了,所以虽然不知道后世以什么标准评价的,但至少陈子龙词横绝当世是没有争议的。吴伟业以诗闻名,虽然他的诗大成于明亡之后,但如今也是当世首屈一指的诗人。两人在诗词之道上傲视同侪,基本也就对方能够入眼,也就差直接说当世诗人,“唯使君与操尔”了。其他人或许从整个文学领域,可能比他们二人强,但仅以诗词而论,两人除了对方基本也就都不在眼内了。
可没想到今天居然听到一首没有流传出去的佳作,而这佳作已经超越了两人既往所作的所有诗了,这由不得二人不感到心惊。二人都是此道大家,自然明白,一个学者一生所作之诗,大多只是合于韵律,能够不出现明显错误而已。其中有十之一二遣词格律俱佳,就算是此中高手。这样的诗,平时诗词应和足够有面子,文会上已经能够出风头,录入诗集之中,发表出去,就可以自称诗人了。至于那些流传千古的佳作,真的只能是放翁说的那样,“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绝非冥思苦想埋头创作可得。诗人个人实力自然重要,灵光一闪更是不可或缺。除了李白苏仙等少数天才以外,大部分诗人都是这个路子。所以往往有诗人一辈子作品水平一般,但因为一首灵光乍现之作名传千古。也有诗人一生所作诗词水平上佳者无数,但真正足以传世的一首都没有。
吴伟业心思缜密一些,他心中是有怀疑的。他就是苏州人士,苏州有如此大能,自己怎么毫无耳闻?但一想到这诗可能是花雪现作的,就更是浑身发冷。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骆宾王这么大的时候,好吧,骆宾王七岁的时候写的《咏鹅》,都没有这个水平,那可是骆宾王!摇摇头,把这个想法抛出脑后,他宁愿相信这诗是那位隐士的得意之作,也不能相信这是花雪片刻之间,不仅作成诗,还编好了故事。这已经不是妖孽可以形容了,曹植写诗还得走七步。
陈子龙在心中扼腕叹息,自己大小也算个诗人,平时所作诗篇,水平上佳者大有,但是如此足以传世的诗,还一首都没做过!心中羡慕,渴求,但也知道,这种诗不应该是正常水平,只能靠灵光一现,当然,李白苏仙之流另说,人家怎么叫仙呢!
陈子龙被激发了好奇心,于是两眼放光,追问道:“令先生真高士也!可还有如此好诗没有流传在外?”
其他几人也因为听闻佳作,心情激荡。那“我劝天公重抖擞”,的确是大气磅礴到一定境界了,最能激发人心中的豪情。这几位又都是有壮志在胸的,所以都是激动难以自持,眼巴巴的看着花雪,希望再听到一首足以传世的名篇。
花雪被几人的反应吓了一跳,他当然知道这首诗好,否则不会几百年之后还被收录在教材之中,却也没想到众人会如此惊讶。随即反应过来,教材中看到好诗是必然的,而生活中遇到如此好诗就是妥妥的惊喜了。
花雪觉得自己不再拿出些干货,这些人不会放自己离开,不过如果再拿出些经典,显然会吓到这几个人,所以花雪决定耍小聪明:“我就再给你们说一首,我和先生合作的诗。”顿了顿,又道,“这首诗呢,先生说参考了袁宏道先生的故智。诗的名字叫《十片无》。”
花雪作回忆状:“当年我刚学识字,听先生读诗,七绝,我就觉得诗好简单啊!不就是一句七个字,一共四句,读起来顺嘴嘛!”
众人忍住笑,不过也觉得花雪说的倒也不错,押韵,符合格律等等要求,还不是为了“读起来顺嘴”五个字?至于其余各种花哨,不过炫技而已。
花雪继续讲(编)故事:“于是我跟先生说,我也会作诗!先生很高兴,鼓励我作作看。那时候正好下雪,我就先念了一句,先生说好,符合格律。”
陈子龙急道:“怎么念的?”
“一片两片三四片。”
众人点头,真的符合韵律。
“接着我又念了第二句,先生就笑了。”
吴伟业听了好笑:“你第二句不会是‘五片六片七八片’吧?”
花雪虽然知道这其实不是真的,脸还是红了,这太羞耻了:“不错,吴先生猜对了。”
众人这回忍不住笑了,这果然是孩子水平。
陈子龙道:“后两句应该先生接了吧?再让你作下去,可兜不住了。”
花雪摇摇头:“我见先生笑了,以为自己作得好,就又接着道‘九片十片……’,还没说‘十一片’,就被先生打断了。先生说:‘你数到这儿就可以了,后面直接无数片吧。’”
吴伟业道:“这是得打断,十片还可以虚指,十一片无论如何都是实指了。”
陈子龙问:“最后一句怎么接的?”
花雪道:“我听了之后,最后一句就编不下去了,本来是要‘十二十三十四片’的。”
众人虽然猜到,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花雪不管他们:“先生便道:‘飞入花丛皆不见。’又说:‘你这种数法,十片以后就数不清了,这诗就叫《十片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