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山。
残阳似血。
天际远处,一片一片如血的浮云,不断翻腾,不断变换着各种姿态。
后山祠堂。
整座祠堂已经渐渐被黑暗所笼罩,里边,或许是因为众多云剑宗祖师的牌位,也或许是因为通风不畅,让身处在祠堂里面的方小凡有一股压抑异常的感觉。
独孤一剑默默地跪坐在香案前面的蒲团上,自从他接到那个绣着剑字的淡紫手帕,便一直跪在了这里,不吃不喝,也不说话,仿佛变成了一根木头。
方小凡站在独孤一剑的身后,望着香案之上,众多的云剑宗祖师灵位,心中却慢慢涌现了一丝惧怕。
老虎笑傲山林,死后,余威犹存,更何况是这些修炼了几百年道行的神仙之人了。
“列为祖师,一剑自入云剑宗,便心无二念,一心求道,可惜,或许是命运使然,我终究还是遇到了她。我自知罪孽深重,当着众多云剑宗弟子的面,向心魔发誓,今生今世只愿常伴祖师左右,不出半步后山祠堂......”
独孤一剑说到这里,面色忽然狰狞了起来,只见他愤然而起,用手遥遥指向一个一个的祖师牌位,恍如一柄傲然于天地之间的利剑,瞬间,光芒四射了起来。
“你!...还有你!......”独孤一剑一一点过,“只是,一剑不明!这个世间,究竟什么是正?!什么是魔?!若是魔道残忍嗜杀,那你们在场的诸位!......哪一个的手中不是沾满了云剑宗弟子身上的鲜血?!!!”
云剑宗弟子身上的鲜血?!
方小凡心中忽然一沉,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出自面前这个性格怪异的老人口中,实在是匪夷所思了。
而就在此刻,整个空间却瞬间黯淡了下去,隐约,传来了一声声低沉的哭泣。
独孤一剑轻轻凝视着那张淡紫手帕,一双手却紧紧握了起来,青筋暴突。
忽然,他祭出一柄泛着金芒的灵剑,将他盘起的三千发丝尽皆散落了下来,然后,毫不犹豫的斩剑劈下!
一缕缕花白的发丝,缓缓落在了地面之上。
此时,只听到独孤一剑森然冷道:“二十年!......弟子心中已经想清楚了,弟子也明白,今后,应该要走一条什么样的道路。从今日起,孽徒与云剑宗,割发断义,再无任何一丝一毫的关系!”
此话一出,方小凡脑海瞬间炸起!面前的这个老人,难道铁了心的决定与云剑宗断绝任何关系了么?!
此刻,一道幽幽的声音,缓缓传入了方小凡的脑海。
“弟子,要去寻找真正的道了......”
残阳,似血。
此刻,独孤一剑佝偻的背影在残阳的映衬之下,缓缓被拉出了一道长长的黑影。
日暮西山。
“前辈!......”方小凡开口欲止,瞬间,连他自己也愣住了,却不知道应该对独孤一剑说些什么。
独孤一剑回过头,望着方小凡,似是因为卸下了心中无限的包裹一般,“小家伙,我知道这里留不住你。”
他停顿了一下,仰望苍穹,“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道,你的道又是什么呢?”
我的道是什么呢?
方小凡心中一震,脑海之中犹如闪过一道雷霆霹雳,瞬间豁然开朗,“前辈!您可否带我一起出去?”
独孤一剑有些意外地望着方小凡,“你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方小凡心中一定,决然说道。
“好!”独孤一剑笑道,双手猛然合十,做出了几道繁琐的手诀,然后,只见他的身体之内散发出一道道金中带紫的光芒,在他身前的半空之中,却凭空出现了一个光圈。
“这座瞬移之阵,便通往山下。”独孤一剑说道,停顿了一下,“小家伙,我也只能帮你帮到这里了。”
“谢谢前辈......”方小凡冲独孤一剑微微弓了一下腰,然后,开口问道:“前辈,您不和我一同下山么?”
独孤一剑笑了笑,眼神犀利的如同两柄锋芒四射的宝剑,“你先去吧,我在这云剑宗,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
方小凡点了点头,感激地望了一眼独孤一剑,然后,头也不回的飞入了半空之中的那个瞬移法阵之中。
独孤一剑望着方小凡逐渐消失的背影,叹了一口气,从怀中将那绣着剑字的淡紫手帕拿了出来,“妲己......”
此刻,夜幕初升,繁星点点。
北平镇。
地处北漠边缘,是中原进入北漠的人类最后一座聚集的小镇。
由于地理位置优越,来往进入北漠的客商都会在这里补充物资,歇脚之类的。久而久之,这北平镇,也便逐渐繁荣了起来。
北平镇虽然是一座小镇,但是,规模甚至堪比一座大城。
平日里,生活清闲,与世隔绝的北平镇,这些日子却因为一件事情,而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
北平镇镇主的独子,竟然在新婚之夜,被自己新纳的小妾杀死在了洞房之中!
这样一件骇人的事情,在北平镇,所引起的直接反应便是,两座城门一天之中,无时无刻的都有身配利剑的侍卫把守,盘查不断进出北平镇各色各样的平常百姓。
细雨蒙蒙。
雨点似乎在天际之中联成了一条线,从上而下,形成了流光闪闪的雨帘。
泥泞的小路之上,方小凡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缓缓向着北平镇的方向走去。
过了北平镇,就进入北漠了吧?一想到北漠里面的血啼洞,方小凡的心里便恨不得立刻飞身前往。
自己早晚有一日要杀向万鬼门,为冤死的所有方家村村民报仇!
远处,一座小城的身影,若隐若现。
人人都说,烟雨江南,风景美好,不过,这北方的细雨,却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境,一点也不比江南柔美的细雨逊色多少。
城门之前。
“站住!”一道冷喝之声传来。
方小凡微微皱起眉头,望向一名身着盔甲的侍卫走到他面前。
“搜身!”那个侍卫不耐烦地说道。
“搜身?”方小凡一愣,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若有所思地看向这名侍卫,“你是在和我说话?”
“**的,老子不是和你说话,难道是在和狗说话?!”
马必破口大骂道。
本来,若是没有镇主之子身死的事情,自己何必每日每夜,片刻不离的在这鸟不拉屎的城门口站岗?放在往日里,自己早已经在胭脂巷内风流快活了。一想到与他交好的那个骚媚的女人,马必下身便燃气了一股热流。
“呸!狗东西!”马必继续骂道,然后,快步走到方小凡面前,握拳打向了他的面门。
“找死!”方小凡冷哼一声,自从自己斩杀掉柳尘扬之后,哪里还受到过这样的羞辱?
只见方小凡爆喝一声,抬起右脚,却是狠狠踹在了马必的腹部。
“啊!”
马必腹间猛然一阵剧痛,然后身体便不受控制一般,狠狠飞出去了十几丈远。
一个修道之人,含怒一击的力道,莫说是一个人,便是一头牛,只怕也会当场惨死吧?
城门外发生的情况,顷刻间便将剩下的几名侍卫招引了过来。
不过,谁都没敢上前,方才马必那活生生的前车之鉴还深深的印在众人的心头,面前这个身形瘦弱的男子,还是人么?
一脚之威,恐怖如斯!
过了片刻,一阵微微有些尴尬的咳嗽之声传出,只见城门之内,缓步走出了一名身着白色长衫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
众位侍卫望见这人,齐齐弓下了身,“张管家。”
张管家摆了摆手,冲方小凡作了一辑,“这位少侠,误会!纯属误会!”
方才方小凡的那含怒一脚,却是被张管家看到了眼里。
方小凡冷哼了一声,“让开。”
张管家微微一阵窒息,面色有些尴尬,不过,还是谦卑地笑着问道:“少侠,敢问可是修道之人?”
方小凡疑惑地打量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这便对了!如果不是修道的神仙,哪里会有那么恐怖的力量?”张管家微微踌躇了片刻,这才开口说道,“上仙,还请您务必到府一叙!我家少主死的惨啊!!!”
“哦?”方小凡一愣,还未说话。
只见这张管家便又说道:“上仙,我家少主是被女鬼杀死的!”
女鬼?
这样子的话,便有些意思了,方小凡身为云剑宗弟子,一向视除魔卫道为己任,如今听到这人说有女鬼出来祸害百姓,又兼自己身无分文,需要找一住所歇息,如此一来,去他那里到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也好,你前边带路吧。”方小凡淡然说道。
张管家闻言大喜,慌不迭的将方小凡请到了城内。
自己好不容易在这里遇到了一个神仙般的人物,想必对付那个女鬼也是轻而易举的。
最近,北平镇的镇主府,可是被这个女鬼闹腾的不轻啊!府内,男子人人自危,到目前为止,惨死在女鬼手中的男子,已经至少十人了!若不是,镇主严令不许府内之人出府半步,只怕,这北平镇早就天下大乱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