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路颠颠簸簸,加上头上的发饰又重又繁琐,刘翊凝动了动酸透了的脖子,撩起帘子,看着辽阔的疆土,稀疏的树苗,快到边疆了。她不禁有些伤感了,离开这个她活了十多年的地方,以后她将无以为家,前路漫漫,尘土飞扬,不知归路。
终于到了昭国和周国的交界处,车队却停了下来,前方一阵骚乱,她正想出去看看,随车的年长宫女却把她拦住了,不让她出去,说是不到夫家不吉利。
她拗不过,只好唤来阿青询问,阿青上前打听了一番,说道:“周国派来迎亲的人不肯让咱们的御林军进入周国,说是要他们离开,只让公主过去,顾将军也不肯让步,两边正僵持不下呢。”
周国不肯让御林军入境,是怕昭国借婚期为由将猛将送入境内爸,这等于别国的精英军队直接到达了敌人的心脏,提防不了,两国即使联姻了,可也免不了处处防备。刘翊凝仔细的听着她说,心里明白的一清二楚,嘴上却没有再说什么,她累了,什么都不想再管了,只是那年长的宫女在一旁急得团团转,怕耽误了吉时。
那宫女转得她头都晕了,双方谈了大半天依然没有结果,刘翊凝也忍不住了,派人告诉顾宴奢,说让他带御林军回去。她自己跟周国的队伍走,细细想来,不愿在他面前与别的男子许下白头之约,这不是她的本意么,在各不相见的情况下渐走渐远,直至消失遗忘。
不一会儿,顾宴奢与宇文祁齐齐走到她的帘前,顾宴奢先开了口:“公主,万万不可,陛下有令,务必带领御林军将您安全送到齐王府。”
“不必了,你回去复命,只说已安全将我送到。”刘翊凝很是疲惫的说。
“欺君之罪,臣不敢。”顾宴奢深深地看了一眼车帘,又道:“若公主执意要臣领御林军回去,就请公主先行赐死臣,不然,臣一定要亲眼看到公主进入齐王府。”
“顾将军,让五千御林军进入周国,实属为难,不如各退一步,你让你的御林军退回,你独自一人跟随我们护送公主?”在旁沉默已久的宇文祁看着顾宴奢开口道。
“这……”
“就这样办吧。”刘翊凝揉着发涨的脑袋说。
就这样,顾宴奢独自一人骑着大马紧跟在刘翊凝的车旁,听着窗外哒哒的马蹄声,不用听,刘翊凝就知道是顾宴奢了,她很想撩起帘子张望一下,多看一眼是一眼。他虽说无情,她却做不到无义,可是她又怕不舍,万一让他看见了,她的尊严何在,想了一下,她又顿觉得可笑,到这个时候还在顾忌尊严。若不是顾着面子,自己又何尝会落到如此地步,远离爱人,远离故土。
进了周国国境,没了那种故土熟悉味道,她不禁焦虑了起来,顾宴奢现在是她在昭国最熟悉的人了。她终是忍不住撩起帘子看向他,而他就在眼前,近在咫尺相望,心有同话却不能言。刘翊凝望着他委屈的眼泪没由来的就掉了下来,断断续续的泪珠生生的灼疼了顾宴奢的心。他多想轻抱安慰着她,说一句:别怕,有我在。
但此时,他却只能用一个坚定的眼神回答她。因为,从今天起,便有一个男人会逗她开心,护她平安,给她依靠,这一切,都是他无法做到的。
一路上相安无事的到了齐王府,张灯结彩,漫天的喜庆红绸,车帘子被撩开,她早已被披上了红盖头。一双修长有力的手伸在她的面前,刘翊凝被宇文祁扶下了车,耳边传来的全是呼喊声,所有的喜庆祝福语在她看来都是可笑的话语,因为祝福是给最真诚的爱人的,而她和宇文祁,是婚姻的戏子,逢场作戏。
燃烧着的龙凤烛,火光染红了顾宴奢的眼睛,他看着宇文祁牵着刘翊凝的手一步一步的完成婚礼的礼仪,无比熟悉的场景,只是互换了主角。刘翊凝曾亲眼看着他牵着别的女人拜堂,现如今,到他看着她成亲了,她那时都做到了,那么他现在还有什么不能释怀的呢,他笑着跟着别人一起祝福他们,但他不知道他笑的比哭有多难看。
他是真心的祝福他们,所以他在宇文祁敬他酒时,他才能风轻云淡的把祝福说出口,顾宴奢一杯接着一杯喝着。酒没有酒的味道,喝得像白开水,没有直击人心的辛辣,也没有模糊人心的醉意,他越喝越清醒,眼前的红和烛光越发的明亮。
宇文祁在和王公大臣逐个敬酒,他本想早早脱身回去,却被几个大臣将军硬是拉着他继续喝。他心有疑虑,本来是交情不深的人,怎么突然就这么热情了,本就高兴的他因酒劲上头没来得及多想,继续跟他们喝。
而此时的刘翊凝独坐在房中,眼前被一块红帕遮住了视线,四下里寂静无声,只有不远处齐王府的家丁在不断催促的细微声音。阿青守在了门前,没人陪她说话,她也懒得开口了,只是静静地坐着等待宇文祁的到来。
不知独自坐了多久,刘翊凝忽然听到了轻微且乱的脚步声,她紧张到手心都湿润了,手不断的搅着衣裳,心扑通扑通的狂跳着。但不是期待的心动,而是陌生的害怕,今夜过后,她将会有一个全新的身份——齐王妃。
而她却没有如她想的那般,来人不是宇文祁,而是一个陌生,她从未听过的声音。门口的男子粗狂的声音响着:“你敢阻拦本宫,周国有哪里是本宫不能进的……”
听这语调,刘翊凝大概猜到了他的身份,周国太子,周国太子宇文烨她是有一点知道的,好色贪玩,但没想到他竟然能荒诞到这种地步,连兄弟大婚的妻子也想染指。阿青常跟在她的身边,她的脾性也是熟悉的很,不管他是谁,毫不客气的把他拦住了:“你不是齐王爷?这里岂是你能进去的。”
“哼,我是太子,齐王算什么……你给我让开,我就进去看看……看看。”宇文烨满嘴酒气,含糊不清的说着,跟随在他身边的几个人拖住阿青,他则想要冲进去。
因为是大婚期间吵杂,而刘翊凝喜静,特地交代只留下阿青一人,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只留一些侍卫留守在远处,宇文烨就是这样特地支开侍卫偷走进来的。阿青一个人挡不住那么多人,大喊了几声“来人啊。”可无奈侍卫被支走了,没人听见,就在门被冲破的那一刻,宇文烨满心欢喜以为能得逞时。屋顶处飞身下来一人,抓住宇文烨的衣领直接把他往外一拖,宇文烨脚步不稳摔在了地上,甚是狼狈。
等他回过神来想要骂那人,他的弟弟,宇文祁出现了,一脸怒气,脸色铁青,眼神看向宇文烨都想吃人了,他极力克制住愤怒,尽量平和的说:“这里是臣弟的婚房,不知太子跑来这里做什么?”
宇文烨平时哪见过性格温和的宇文祁脸色这样,被他的气势震到了,顿时酒醒了,底气不足的说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里,可能是我……我喝多了。”
“既然喝多了,那就请太子先行回宫休息,臣弟繁忙就不移步相送了,贺南,派人送太子回宫。”宇文祁冷冷的说。直接让刚才飞身下来的贺南把太子带走,他早该想到了,平时没交集的大臣怎么会突然对他那么热心,若不是他喝着喝着没看见太子和他的狐朋狗友,心中觉得隐隐不安便推脱开过来看看。还没进后院,就发现安排的守卫全不见了,又听见阿青的呼喊声,他这才幡然醒悟。
再晚一步,太子就进去了,他怕他到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杀了太子,这次放过他,不代表他会让太子一直这么肆无忌惮的放肆下去,宇文祁翻腾着的怒气还没有消下去,无处发泄,便唤来管家。
管家颤巍巍的站在他面前,他可是从没见过自己王爷这般生气,宇文祁怒不可遏的说:“刚才守在这里的侍卫,守卫不力,全拖下去杖责五十板,扣除三个月的俸禄,本王不需要听令别人的人。”
有一群无能的侍卫是他齐王府的不幸,但万幸的是他早已安排贺南守在暗处护她安全,如此一番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守在打开了的门前不知所措,不知进去后与她如何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