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间内已经摆好了茶水、点心,但斯维因却没有一点要坐下的意思,他凭着那条残腿和拐杖站得笔直。
“啊哈,”萨科却是很放肆,懒散地倒在椅子里,把一块桂花糕扔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终于不用装了,累死我了。”
斯维因依然穿着那身厚重的盔甲,似乎夏日的太阳并不能对他影响分毫。他双手拄着拐杖,用沉闷的声音说:
“你来的很快,至少比我想象的快。”
我吃了一块绿豆糕,让自己好提起一点精神来,问斯维因道:
“艾欧尼亚远征军的事情是你促成的?”
斯维因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说:
“在我提起这项建议之前,已经有人对最高议会提起了此项决定,我也只是顺水推舟,投了赞成票而已。”
看到斯维因说的如此无所谓,我反而有些疑惑了,问他:
“你就没有想过这是杜·克卡奥提出的议案吗?他很可能是要对达克威尔家族动手,如果他潜入前线,刺杀伯纳姆成功,他必能理所当然地继任大将军的位置,这样一来我们就必败无疑了吗?”
斯维因伸出一只苦干的手,做出一个安抚的姿势,示意我不要着急,慢悠悠地说道:
“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知道你想要借助达克威尔家族的力量除掉杜·克卡奥家族,然后趁着达克威尔家族实力削弱的机会刺杀达克威尔。但你可曾想过整个诺克萨斯的势力是不止这两大家族的,如果达克威尔解决了杜·克卡奥,剩余的实力都会倾向达克威尔家族,包括以我和德莱兄弟为首的新军部。到时候,你就要独自面对达克威尔家族这一庞然大物。没有人,绝对没有人能在单打独斗中战胜伯纳姆·达克威尔,他是诺克萨斯的战神。”
一口气说了一大串的话,这似乎让斯维因承受不了。他按了按被高衣领遮住的脖子,接着说:
“但如果,我们在这次支持杜·克卡奥对达克威尔家族的行动,表示站在他一边,这将给他信心,让他更有勇气对达克威尔动手。杜·克卡奥的实力比达克威尔相差很多,他抢先动手对付达克威尔,也会损失惨重。到那时候,无论是谁赢,都是我们摘桃子的时候。”
我努力地消化着斯维因话里的内容,揉了揉太阳穴,说:
“那他现在在等什么?刺杀这种事情不是越早动手越好吗?就连作为第三方的你都猜到了他的计策,他就不怕泄密吗?”
斯维因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包裹,从包裹里取出带血的鲜肉,喂给站在他肩膀上的恶魔乌鸦。说:
“这一切,其实只是我站在杜·克卡奥的立场上,通过一些迹象推测出来的而已,并没有任何的证据能证明我的推论。如果有的话,达克威尔早已经发动对杜·克卡奥的攻击了,所以他根本不用担心泄密的问题。而且,我说过,达克威尔无论是政治实力还是军事实力亦或者是个人武力,都比杜·克卡奥要强得多。杜·克卡奥承受不起达克威尔的反击,那会使他失去对诺克萨斯的控制力,这只会让其他家族捡了便宜。所以他在寻找合适的盟友,替他分担伤害。我们是一部分,但更主要的是德玛西亚。”
“德玛西亚?!”这一答案让我很惊讶,忍不住嚷嚷了出来。
斯维因伸出手指放在嘴前,做出一个嘘声的动作,继续说:
“对,德玛西亚。作为几个世纪来的对手,德玛西亚无时不刻不希望有一个机会能够刺杀达克威尔。所以他们绝对会出手协助杜·克卡奥,而且以诺克萨斯那些伪君子的性格,他们绝对会为了自己的面子,而隐瞒自己在战时刺杀敌国最高领袖的行为。这样一来……”
我接过斯维因的话,说:
“这样一来,杜·克卡奥就能名正言顺得继任大将军的位置,达克威尔家的小崽子们也没办法只认他就是刺杀大将军的凶手。而且,他已经做好了与德玛西亚交易的内容,那就是与德玛西亚议和,然后击中兵力向东扩张。”
斯维因眯着眼睛,说:
“当然,这也是我的计划。”
想清楚了杜·克卡奥的计策,我忍不住叹了口气,说:
“这样一来,杜·克卡奥就担任大将军的位置了,这最多也只是诺克萨斯上层的一次有一定规模的政治清洗,远不到能让最高议会同意停止战火,加入战争学院。”
斯维因依然充满了自信,说:
“当然,但德玛西亚希望看到的并不是一个有能力继续与他们对峙的诺克萨斯,而是一个被迫与他们议和的诺克萨斯,所以我们的议和条件将比杜·克卡奥的条件更加诱人。而且,诺克萨斯是不可能停止战斗的,所以只能让诺克萨斯的部队两线作战,我会诱使东路战线和南路战线也陷入僵持,这样一来,我就能诺克萨斯就能集中精力,整治国内。当然,也是诺克萨斯加入正义之地的时候。”
我知道,他的后半句只是搪塞我的推脱之辞,但我认为这也是诺克萨斯在这场战争中的必然结果。诺克萨斯太需要这样一次大的清理了,否则下城区的肮脏和上城区的腐朽会让诺克萨斯的尚武精神受到污染,这样一来,诺克萨斯的末日就不远了。
不过,仅凭我们吗?这个问题让我有些烦恼,凭我现在的身体,凭我和德莱兄弟、斯维因,就想要刺杀拥有恐怖实力的杜·克卡奥和达克威尔吗?太困难了。
我问斯维因:
“联合德玛西亚,促成杜·克卡奥对达克威尔的刺杀,需要多久?”
斯维因声音沉闷,他说:
“很久,德玛西亚也一样很狡猾、很贪婪,他们在吞下最大的利益之前是不会与我们达成协议的。而且现在需要一个达克威尔离开军营中心的契机,需要一个他不在众军士保护下的时候,才有刺杀他们可能。”
太久了,久到让我忍不住担心玛尔扎哈的预言会在我的等待中变为现实。
斯维因似乎看出了我的烦恼,说道:
“太久了吗?没有办法,在这场博弈中,我们并不握有主动权。”
好吧,这也不是我们所能操控的,除了等待我别无办法。现在我最需要的是提升自己的实力,保证计划的完成和在此之后在战争学院的话语权。
告别了斯维因,我在上城区游荡。上城区虽然在山脉的上层,但这里的日照依然不是很充足,高耸的建筑遮挡了阳光,现在的阴凉让人觉得很舒适,但等到冬日,阴影和山风会让人冷得不想离开屋子的。
诺克萨斯上城区的街道是很宽敞的,但街道上的人却不是很多,贵族们都在自己华丽的家中享乐,私会那些可心的名媛,接受着商人的恭维,然后从商人那里买下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送给那么他或她心爱的人儿。
中午的太阳比早上更加灼热,走了不久,我就觉得脊背上都已经被汗水布满。四处搜索着,我进入了一家装饰简洁的冷饮店。店中顾客并不多,但却都是一些年轻人。无论是餐点还是店内的装饰,都十分的精致,却不失诺克萨斯的风格。
点了一份清凉的冰咖啡和一块可可蛋糕,我轻轻抿了一口,咖啡的苦味极浓烈,蛋糕上厚厚的一层可可,味道甘苦,可可下是一层厚厚的奶油,香味浓郁。
虽然还没有到午餐的时间,但我已经很饿了,毕竟现在的我需要非常多的卡路里。我三两口吃掉了那块原本应该细嚼慢咽的可可蛋糕,一口喝干苦涩的冰咖啡。站在吧台那边的服务生用轻蔑的眼神看着我,就像看着在自己家啃食自己最后一块奶酪的老鼠一样。等我抬头的时候,他依然这样看着,还对我说:
“您是第一次吃可可蛋糕、喝冰咖啡吗?”
我才懒得理这种来了上城区就以为自己高人一等的蠢货,他们就是因为自己曾经受人轻视,所以才努力地蔑视任何一个能够让自己蔑视的人吧。
我在指尖转了转切蛋糕的小刀,对他说:
“再来一份焦糖布丁和一份木糠杯。”
他将眉头皱的高高地,摆出一副厌恶的神情,说:
“这你需要等很久,不准备从新点一份别的甜点吗?”
他刚一说完,我就呛了他一句:
“那就椰汁糕,双皮奶也可以。”
他狠狠地一咬牙,压住肚子里的怒火,说:
“一份焦糖布丁、一份木糠杯、一份椰汁糕、一份双皮奶,就是这些吗?连带着您之前吃的可可蛋糕和冰咖啡,一共半块金币,你确定吗?”
半块金币,这在下城区可以让一户四口之家一年的时间都衣食无忧,在黑市里,可以买下一个姿色上乘、知书达理的处-女。但到了上城区却只能吃到五六块一口就能吃光的甜品。这就算上城区与下城区的区别,高贵与低贱,光洁与肮脏,这就算诺克萨斯有趣的地方,这也算诺克萨斯的贵族们通知诺克萨斯的方法。
虽然半块金币确实很贵,但却对现在的我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摸索着口袋我忽然发现一件令我尴尬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