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腮胡瞳孔急缩，眼中满是惘然与震惊。
但他毕竟也是常年在军中厮混之人，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
此时虽是事发突然，却也知晓厉害，当即想也没想便仰头向后倒去，但是有心算无心，终究还是慢了一点，锐利的刀尖虽没能刺中他的面门，锋利的刀锋却狠狠地划过了他的脸颊，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并顺道划开了他的左眼。
“啊！”络腮胡左手捂住脸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踉跄着退后几步，鲜血夹杂着一些灰白色的液体顺着指缝滴答落下。
“噌！”的一声拔出腰间马刀，络腮胡用仅剩的一只右眼怨毒地盯着面前这个不知道从哪突然冒出的少年。
被激起的落叶至半空中纷纷落回地面，羽山从水坑里站起身来，他隐藏在坑中已经敛气静神等了很长时间，沉默地听着上方的动静，判断着对方的方位，诱骗敌人一步一步走入陷阱，出手时机也是非常精妙狠准，可是计划中的必杀一击却未能成功，羽山心中暗叹一声，表情却没有太多变化，更没有慌乱。
“你是谁！”络腮胡厉声喝道，色厉内茬。
羽山露齿一笑，却并未答话，人在突遭意外或极度慌乱之中总会试图让局势的发展变得缓慢下来，好让自己能有个反应计算的时间，羽山却不会再给他这样的机会，待络腮胡话音刚落，便骤然再次发起了攻击。
只见他腰腹与腿部肌肉骤然收紧，没有任何起势便从原地突兀的直跃而起，双腿向后斜掠，身体向前倾斜，人在半空中借下落之势挥刀便向络腮胡劈去。
羽山以前在黑河镇看过很多书，书中那些人，明明一个个都恨不得马上砍死对方，却非要先抱拳行礼、自报家门，然后叽里咕噜的说上一大堆没用的废话，他一直认为这种行为真的很白痴。
羽山认为在生死战斗中，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杀死敌人保全自己，计谋与武技当然是达到这一目的的关键，剩下的一切都是多余的，此时他的目光中没有任何杂念，专注冷静到了极致。
络腮胡看着眼前扑来的少年，看到了林间月光映照下少年眉眼间的平静从容，不知怎地突然觉得浑身上下变得异常冰冷。
在这一刻，他想起了刚进荒原时在边境看到的那幕。
当时那头年老的雪狼猛的跃出灌木向一只野兔扑去，动作轻灵，眼神中却没有一丝嗜血贪婪的神情，异常平静专注，没有情绪的平静代表了强大与自信，专注代表着意志与决心。
雪狼捕食冷静而不冷酷，因为这只是他的本能，将猎物撕碎吞食，也并非残忍嗜血，而是为了生存，这一切只是它习以为常的一种天份或天赋，一种能让它活下去的天份或天赋。
可是雪亮的刀影让络腮胡已来不及多想，只得举起手中马刀飞快地格挡过去，林间响起一声极为刺耳的金属刀锋碰撞声，劲风过处，激起漫天落叶。
羽山一刀未中，并不停手，双脚在落叶上连错数步，移到络腮胡瞎眼一侧，矮身从下至上又是一刀刺来，络腮胡心中一凛，却也来不及回刀格挡，只得慌忙扭身向旁边一闪，虽是避过了长刀，却也显得有些狼狈。
若论武艺羽山的确不是络腮胡的对手，若是在对方全盛时期，也许走不过十招便会倒在对方刀下，但现在络腮胡没了一只眼本就极为不便，伤势所带来的剧烈疼痛更是让他几欲发狂，反应难免就慢了许多。
而羽山也不焦急，仗着手中长刀的优势，始终游离在马刀的攻击范围之外，瞅准空档才猛然近身发起一击。
虽然每次都被络腮胡横刀挡下，但羽山却绝不恋战，一击之后立刻飞退，脚下不停，身形随着络腮胡的转动而移动，始终努力保持在络腮胡瞎眼一侧，冷静的等待着时机。
灰暗的林间不时响起刀刃的碰撞声，溅射而出的火星在空中划过，映出林中二人的脸庞，或冷静或狰狞，却是一触即逝，霎那间又融于灰暗之中。
林中光线暗淡，就连时间仿佛也在这一片灰暗中凝滞，羽山盯着眼前的络腮胡，眼神依然平静，因为疼痛和失血络腮胡的动作已经越来越慢，渐渐已经跟不上自己转动的节奏，手中的马刀虽然还是能格挡住羽山的攻击，却也没了先前那般准确和迅捷。
羽山身体猛地向前一倾，又是一刀劈去，络腮胡转过头时已是慢了半拍，刀已近身，好不容易勉强收刀挡住了这一击，却是脚下不稳，被刀势劈得向后晃了一晃，羽山见机眼中精光一闪。
就是现在！
只见他的刀势瞬间转劈为拖，一个扭身便从络腮胡瞎眼一侧绕到其身后，手中长刀顺着对方的刀背闪电般的斜抹而下。
络腮胡顿时一惊，心中大叫不好！正欲转身，却突然发觉肋下有些发热，并逐渐变为滚烫。
络腮胡下意识的朝下望去，只见一柄锋利的长刀从斜下方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肋下，刺进了他的胸腔，络腮胡不可置信的看着那随长刀翻卷的皮肉和涌出的鲜血，临死之际暴发出一股军人的悍勇，死死抓住肋下的刀锋，反手一刀便向身后劈了过去。
可羽山一刀得手后并没有丝毫犹豫，手中一松便弃刀向后远远的跃了开去，络腮胡的拼死一刀发出一声尖啸，撕破夜空，斩断枯叶，却终是落空。
羽山垂手站在一旁，目光平静的看着络腮胡，络腮胡握住马刀的手开始剧烈颤抖，仅剩的一只独眼充满了怨毒的死死盯着羽山。
嘶吼一声，他拼尽全力想要扑将过去，将眼前的少年撕碎，可身体却像是脱水的海绵一样逐渐失去了力气，最终只踏出一步便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手中马刀随着淌落的鲜血无力的掉在了身旁的枯叶之上。
“你到底是什么人！”络腮胡跪坐在地上，一只独眼死死地盯着羽山。
羽山站在络腮胡五步之外，没有靠近，只是专注的盯着他，良久之后，才平静的吐出了几个字。
“荒人......羽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