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假回来,张希约我见面。这个女人很有魅力,又让人隐隐的忌惮。在我的销售生涯中遇到过很多大销售,他们能力卓越,手段多样,也不乏有张希这样的顶级销售,但谈到气场和销售的“破坏力”无人出其右。这也是我最欣赏也是最怕她的地方。这次她约我,刚好是我在回林夕市的列车上,她好像事先了解我的行踪一样,还问候我休假愉。我担心,甚至不想再和她走的太近。
张希带我去了另一家隐蔽的小饭馆。她开门见山的说:“你和林博沟通的卓有成效,他们电气部长推荐采用我们的方案了。”
她递给我一支女士香烟,我推回去说:“我这算不算吃里扒外?”
她惊讶我不吸烟了,自己默默的点了一支烟,笑着说:“什么话,你是那种人吗?如果是,我也不会找你合作了。况且,你这么做对于我和林博来说算是双赢,MX并没损失什么。”
“也许吧。”
“我只是把你推向明处,反正林博或早或晚也得想其他对策。”
“看样子你赢了。”
“还早呢。”
见张希这种口气,我顺势把话题向前推进了一步,“王朋那边有什么反应?”
“DS出名的保守,我看给不了他什么实质性的支持。”
“也难说,毕竟王朋在老德那边做了一年多,他应该有一定的能量。”
“实话告诉你吧,王朋再怎么折腾也是徒劳,他们是不会对林博开放核心技术的,这有损于他们自身的利益。一旦对林博开放了,凭国人的智慧很快就会转化成自己的技术了。”
徒劳?这口气与王朋并无两样,他们都这么信心十足。
“王朋不清楚吗?”
“当事者迷,人往往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还有,你不觉得王朋很自负吗?”
“我才见过他几面,你可够厉害的,像柯南一样调查的清清楚楚啊!”
张希美滋滋的笑了,这时服务生上了两道精致的小菜。
“不提他了,今天专程来谢谢你。”张希说。
我摆摆手,说道:“这算不了什么,这个忙谁都能帮。倒是你对我的帮助,我记在心里。”
张希笑着说:“我给了你三次求助的机会,你只用了两次。”
“足够了,没有第三次了。”
“要和我划清界线?”张希敏锐的看着我。
“哪里,都用了就没得朋友做了。”我笑着解释。
“嘿,小帅哥真是变了!”
张希今天饶有兴致,言语间提点着我如何在MX生存下去,虽然只是蜻蜓点水,却足够我消化一阵子了。
我更关心她怎么处理林博的新项目,她却绝口不提,反过来问我:“真的喜欢做销售?”
“谈不上喜欢,工作罢了。”
“还有外企的光环吧!”
我不屑的说:“光环?在哪?我怎么看不见?”
张希浅浅一笑,半真半假的说:“不如早作打算吧,埋头苦干撑不了几年。”
“至少做三年,这是我的目标。”
“有意义的叫做目标,其它的都是浪费时间!”
我认真的说:“你们这些成功人士总是一堆大道理。我问你,理想是什么?这困惑我很久了。”
……
回到公司,办公室热闹的很,一帮学生面孔的年轻人在办公楼下大声的交流着。
上楼时正赶上Winnie急忙的往下走,我问:“楼下的都是干嘛的?”
“‘Trailblazer’项目新的一轮招聘,他们是来报名的,不说了,我去招呼他们了。”Winnie说着一溜烟的跑了下去。
我说:“不是有姚月?”
“友情赞助……”
她的声音消失在走廊里,我走进空荡荡的办公室,心里还在愤愤不平的说:招了还得裁,这不是耽误人家前程吗?“美帝”不安好心!
我真想推开窗向楼下的“小朋友们”大喊:“你们要的这里根本就没有!这里会埋葬你们的青春!快走!快逃离这里!”可现实中,我却老老实实的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打开PC,写报告,做forecast……
说到forecast,回来半年了,我做了六百多万订单,主要靠小伟哥的项目和易春天移交给我的客户,其他零零碎碎的小订单除了锻炼业务能力外再没在业绩上体现出什么。而林博的case激发了我的好奇心,我真想看看是谁笑到最后。
转过天的一大早,我决定去林博一趟,一路上想着张希的“阴谋”和王朋的“计划”,盘算着自己还有几分机会。刚到接待室,门卫小哥说:“许文,今天真不巧,市里领导来视察,改天再来吧。”
市领导视察?我带着疑问走出接待室。林博虽说是林夕市的高新企业,可在市里还算不上什么大型企业,今天这是唱哪出啊?没准林博的春天就要来了。
回到办公室,易春天正站在窗边发愣。我走过去说:“干什么?和嫂子吵架啦?”
他回过头苦笑了一下,“听说林博有大动作?”
“消息蛮快的,我在琢磨有没有什么机会。”
他把我叫到旁边,“大卫正在开电话会议,这个Q中华区整体完成的不好,恐怕要有新动作。”
“会殃及到我们吗?”我问。
“一切都是未知数,不过现在倒是个时机。”
“时机?”
“一个surprise换另一个surprise。”
“surprise?上哪搞个surprise啊?”
“林博要是做成了,你小子就能上一个台阶。”
“那你呢,有什么打算。”
“我这teamleader的位置能不能做稳就全靠你了!”
易春天的话虽然像是半开玩笑,而我知道我确实欠他不少人情,只是眼下我也是有心无力,想劝慰他,又不想无端的给他希望,只好皱起眉头说:“哥,我可没这本事。”
这时大卫开完会气哼哼的走过来,对着我们质问道:“Where_are_the_people?”
易春天平静的说:“Busy_for_work。”
“Work?We_need_orders。”大卫说着浅浅的吸了口气,转身又回办公室了。
易春天说:“今年肯定不是一个太平年。”
我叹了口气,“就没太平过。”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都在开会,大卫review了每个销售的业务情况,与其说review,倒不如说是质问,美国佬根本就不像什么钢铁侠,蜘蛛侠那样幽默勇敢,更像是他们电影里的大反派处处阴狠算计,再加上我们这些小喽啰,活生生就是一部电影。气氛沉闷,士气低迷,也许很快就有人和MX说拜拜了。联想到张希,不得不承认她观察时局的敏锐,现在不知道在哪逍遥快活呢。可易春天呢,他为什么选择留下?仅仅是因为teamleader的职位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不也要在MX坚守三年吗?我需要证明给自己和周围人看,没有什么能让我轻言放弃。
晚上,易春天开车送我进市内,路过和平路,我不经意的望向窗外,那间常去的书吧黑着灯,我告诉易春天我从这里下车。
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书吧门前,门关着,一张白纸上写着“出兑”。我整个人呆在原地,又向玻璃窗里面张望着,空无一人,那个老板呢?前一阵子还看见他发广告呢……我坐在台阶上一阵惆怅,书吧曾经是我的一个小小港湾,总以为它会一直在那里,没了,我毫无准备。我以为他和我一样都在坚守着那份信仰,可惜,人总要接受现实,生活,还要继续。
我默默的离开,又猛回头看了看那个书吧,旁边的霓虹灯照着书吧暗淡的牌匾,牌匾的字依稀可见,上面写着“牵不到的手”。
晚上,一个人躺在寂寞的床上,用工作把精力耗尽还是逃不过漆黑的夜,我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到了一个漆黑的夜晚,我独自来到林夕大学,走进校园,眼前的景象无比熟悉,还是那个老旧的一号楼,还是那个破旧的宿舍,窗前还亮着光,我站在花坛上,仰望星空,月亮好大,月亮渐渐的落了下来,落在花坛上,一道光,我飞回到了过去,推开教室的门,阳光洒在黑板上,一个长发的女孩子在安静的看书,我坐在她的边上,带给她一幅画,她笑,又疑惑的问,许文,你怎么来了?
梦突然醒了,夜深深的,就我一个人,没有大大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