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紫禁城气氛仿佛格外的压抑,天阴沉沉地压下来,似乎是有一场大雪即将到来。朱由检则是坐在御辇上,带着王承恩和曹化淳等人,不慌不忙地朝皇极殿走去。
要说朱由检这个时候还是有一定的自信的,这次早朝的局面相比上次来说已经有很大改观,朱由检此时已经手握四万京营,说话底气自然就比较足,虽然这京营老弱掺杂,不堪大用,但是烂到底也有几万人的规模,对付一些心怀不轨的人足矣,在北方兵力如此空虚的情况下,自己的话语权在一定程度上是保住了。
眼看时辰已到,报时的太监赶忙开始用力的挥动响鞭,发出清脆的啪啪声,听到声音的百官也开始陆陆续续地走入大殿,一个个地走到自己熟悉的位置各就各位,只有陈演原来站的位置空出一大片来,让人看的有些格格不入。而负责纳捐一事的骆养性,则是站在龙椅的下首旁一言不发,整张脸上不喜不悲,让别人有些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
锦衣卫指挥使虽然权势滔天,但是却不能像其他文官一样随意弹劾他人,参与政事,这也是为了制约锦衣卫权力的做法,所以历来锦衣卫指挥使只是皇帝的一条狗,在朝堂之上,皇帝发问的时候,你才能说话,除此以外不得发言。
朱由检闲庭信步地走进皇极殿,从龙椅后面的小门走出,在王承恩的搀扶之下缓缓地走上龙椅。看到朱由检已经准备就绪,站在一旁的司礼监秉笔太监曹化淳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行礼!
吾皇万岁万万岁!文武百官如同细心排练过一般,齐刷刷地跪了下去,三跪九叩之后,曹化淳接着喊道:有本奏,无本退朝!话音一落,往日里那种如临闹市的情况却没有出现,此时朝堂之上甚至静的掉针可闻,闭上眼几乎以为这大殿空无一人。
朱由检一脸戏谑地看着下面低头不语的大臣们,第一个开口道:咦?诸位爱卿今日怎么如此安静?莫不是天下太平了不成?周延儒,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看到皇上直接点名叫自己,周延儒心里暗骂了一声倒霉,扭扭捏捏地从队列之中站了出来,刚一出列便二话不说,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心虚地低声说道:微臣不知。
看到周延儒想要带头和稀泥,装傻充愣,朱由检顿时有点气不打一处来,再次点名说道:魏藻德,你呢?你来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臣也不知,魏藻德和周延儒如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般,连说话语调几乎都别无二致。看到这朱由检顿时被气乐了,笑骂道:你们这群文官隐忍的功夫也是可以了,单说这份脸皮就比这紫禁城的城墙还厚,朕看以后守城还用什么将士,就派你们去守了!
听闻皇上要派他们守城,百官顿时大惊失色,齐刷刷地再次跪了下来,齐声道:臣等有罪。
本来朱由检就已经接到锦衣卫密报,这群文官私下早已经串通一气,现在一看果不其然,一个个如同在打太极一般,一直在重复,臣有罪,臣不知。这是想要蒙混过关啊!看来这层窗户纸只有朕来捅破了!
骆养性!
听到皇上终于叫自己了,骆养性这才从老僧入定般的模样中恢复过来,大踏步地走到朱由检面前跪下,朗声道:臣在!
朕要你主持的纳捐一事,你办的如何了?
该来的终于来了!骆养性心中暗道一声,嘿嘿,终于有我骆养性露脸的时候了。
启禀皇上,昨日臣派人挨个收取,除却魏藻德魏大人没有捐银之外,其余人等或多或少都捐了一些,共计白银三百八十万两!在说三百八十万两的时候,骆养性还特例加重了几分语气。
话一说完,骆养性便低下头,喜不自禁地开始暗自琢磨:我这次办的事可是极为成功,一下子便收到了三百多万两白银,简直堪比朝廷一年的财政收入了,要知道皇上往常最多一次纳捐才收到了二三十万两,这次皇上龙颜大悦之下,加官进爵肯定是少不了咯!
可是跪在地上等了许久,也没有听到朱由检的嘉奖声,骆养性的心里顿时嘀咕起来。
反观魏藻德此时则是面如死灰,两腿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口中不停地喃喃道:你,你们,怎么,怎么回事?不是说好的吗?怎么就我?而旁边的官员看向他的目光中也充满了怜悯,一个个地或是摇头不语,或是扭转头去不再看他。见状魏藻德哪里还不清楚怎么回事?自己被队友卖了!
魏藻德突然从地上站起,连滚带爬地跑到周延儒面前,如同快要淹死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抓住周延儒的袖口,希望从他的嘴里听到一句这是他听错了,同时哀声说道:首辅大人,你,你们怎么会这样?为什么?
周延儒默表面上不作声,心中则是暗道:唉,魏大人,别怪我们狠啊,皇上为这纳捐一事可是大发雷霆,四处奔波,看样子可是动了真格,就连厂卫都重开了,这京营都抓到了自己人手里,看来这次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事总得有个人出来顶头,让皇上消了气,拿到银子。你家有那么有钱,还被皇上第一个知道了,我们捐的钱算上你魏大人的人头和家产,应该足以让皇上平息震怒了吧,此乃弃车保帅之举啊。
周大人,你说啊!这是怎么回事?看到周延儒默不作声,魏藻德依旧是不死心地继续地摇晃着周延儒的袖口。将周延儒的朝服扯的是歪七扭八,周延儒终于让魏藻德整烦了,一把将魏藻德甩开,出列道:启禀皇上,臣弹劾魏大人三大罪状,一,家财万贯,却谎称一贫如洗,此乃欺君之罪。二,私下给微臣送礼行贿,贿赂朝廷命官,此乃罪证。说罢周延儒从袖子里掏出一件玉如意,双手将其摆放在身前的地上。看到这里朱由检连忙眼神示意,一旁的太监心领神会,赶忙走下前去,将玉如意承至朱由检面前,朱由检不留痕迹地冷笑一声,手中随意地把玩着这柄玉如意,两眼则是继续盯着周延儒,看他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其三,私通鞑虏,臣发现魏大人的侄儿素来行商,多与辽东鞑虏私下往来,而魏大人则是多次利用职权大开方便之门,臣怀疑他们暗中有来往,此乃三大罪。话一说完,周延儒便低下头暗暗想道:这三条罪状随便一条都够你死了,魏大人,你就安心的去吧,逢年过节我会多给你烧点纸钱的。
臣等附议,满朝文武突然齐声赞同,一句话将魏藻德判了死刑,还是立即执行。
此时听到周延儒编排自己的三条罪状,魏藻德顿时恨得咬牙切齿,浑身气的直哆嗦,颤抖地指着周延儒的鼻子说道:周延儒!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朱由检则是面无表情地坐在龙椅上,俯瞅着下面的这场斗争,嘴里低声嘀咕道:替罪羊么?还是这个套路,不过三百八十万两,也算是出了一把血了,可是离朕心目中的数字还相差很远啊,不过这艰难的第一步他终究是迈了出来,文官集团终于做出让步了。
想到这里,朱由检一挥手说道:骆养性,你做的很好,先退下吧。
这时听到皇上一句轻描淡写的话,骆养性顿时一愣,这就完了?说好的嘉奖呢?说好的加官进爵呢??但是想归想,这些话他还是不敢说出来的,于是赶忙从地上站起,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看着下面依旧吵闹不休的魏藻德,朱由检顿时感到有些头疼,用力地拍了拍额头,暗自想道:这群文臣还真是打不垮,嚼不烂啊,知道朕不可能把他们都杀了,逼得紧了就找个替罪羊出来,这满朝文官大都是东林一脉,都抓了肯定不行。想压倒他们,也没人听朕的,抓再多剩下的也还是东林,这就好比自己的大腿,你割多割少都是你的肉,你割的狠了还有可能残废,虽然这条腿有点不听使唤,但是还是得靠他走路啊。
看到这群大臣一个个滴水不进,朱由检都有点佩服这群大臣了,不过转眼想想,算上魏藻德的家产也有四百多万两了,算算也够弥补一下边关拖欠的军饷收买一下将士们的心了,本来他也没有打算一次就能让这群大臣把家产捐出来,这和杀鸡取卵没啥区别,纳捐也只是为了解燃眉之急,要是弄的背心离德,他这个皇上也就提前当到头了。这群大臣现在抱团和稀泥,还把魏藻德顶了出来,此事还得再做打算,朕要做就做个大手笔,不单单是为纳捐一事,干脆一劳永逸地解决朝堂问题,要知道皇上说话有人听比什么都重要,每天看这群人打口水战,正事办不成,政策行不通,不好好整改一下,自己还当的哪门子的皇帝?
想到这里,朱由检无奈地一摆手说道:着令锦衣卫将魏藻德打入诏狱,家产充公,等候发落。退朝!话一说完,朱由检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为什么?待在这也是给自己找不自在,每天看他们表演还没看够嘛,还是早点回去想想办法吧!
听到朱由检的旨意,跪在地上的周延儒顿时一愣,两眼微微眯起,仔细一想,等等,这有点不对劲啊,什么叫等候发落?这三条还不够让魏藻德人头落地吗?皇上到底还想做什么?看来皇上是越来越让我等琢磨不透了啊。
站在一旁的王承恩和曹化淳也是诧异地对视了一眼,赶忙一路小跑跟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