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伴,已然下午了,朕也有些饿了,准备传膳吧。自打退朝后就在乾清宫批阅奏折的朱由检,肚子终于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老奴遵旨。
听到传膳命令的王承恩缓步来到殿外,走到一名伺候太监的身边,用尖细的声音说道:皇上有旨,准备传膳。
传~膳~小太监高亢有力的声音顿时响彻大殿,远处的小太监迅速接上,声音此起彼伏地传向了御膳房。不多时,几名小太监便依次端着御膳走了进来。
这皇上用的膳食无论吃不吃,只要到了时辰后就必须开始做,提前预备着,凉了就得重新热,以此来应对随时可能到来的传膳。所以皇上一传,饭菜准能及时送来。
按理说这皇上吃的御膳,从太祖时期以来,本应由九卿之一的光禄寺负责,但自从嘉靖朝开始之后,这光禄寺的饭菜便开始做的越来越难吃,其实倒也不是难吃,只不过天天大鱼大肉,猛加调料,做出来的菜就好像大锅菜一般千篇一律,皇上总得有吃腻的时候。所以当时的京城盛传着四大不靠谱,翰林院的文章,武库司的刀枪,光禄寺的茶汤,太医院的药方,由此可见一斑。
所以自打明中后期以后,给皇上做饭的地方,便由光禄寺改为了太监们的内庖。太监们个个都是皇上肚子里的蛔虫,当然是变着法地来做皇上爱吃的菜,也由此导致光禄寺变成了一个清水衙门。
皇上,您该用膳了,当心饿坏了身子。王承恩看到朱由检仍然在低着头奋笔疾书,连忙上前一步关切地提醒到。
好吧,既然这样,奏折的事不急。晚些时候再说罢,先用膳再说。说罢,朱由检便将笔一扔。来到桌子前坐下准备用膳。
御膳还是那么简单,自打国事不利以来,朱由检每日里只能通过撤乐减膳来自我赎罪,顺便节约开销。有时甚至还会派太监偷偷地拿宫里物品出去变卖,用此来换取银子,补贴日常用度。
朕以往还是有些不自爱啊,看着这简简单单的几道菜一份汤,朱由检发出了由衷的感慨。
想想当初,自己是如此的勤俭节约,如此的起早贪黑,勤于政事。可是结果呢?文官贪财,武官怕死,几位得力大臣也被自己胡乱指挥给害死了。
想到这里朱由检不由得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这才拿起筷子开动起来,本来饥肠辘辘的他,睹物思情,想起了以往的种种,顿时有些食欲索然。
看到皇上才吃了几口,就摇头停下了筷子,王承恩面色一沉,内心的怒火腾的一下冒起来,勃然大怒道:肯定是这些个天杀奴才今天做的饭菜不合皇上口味,皇上难得今天有食欲,这几个奴才居然给办砸了,来啊!给我把做饭的几个狗奴才通通杖毙了!
遵命!身旁几名侍候的大汉将军应声领命,转身就要退出殿外办事。
王承恩虽然对皇上视如己出,忠心耿耿,但是不代表他的手段就不狠辣,身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又岂是心慈手软之辈?
罢了,大伴。不是他们的错。不过是朕突然想起了以往,有感而发罢了。朱由检看到王承恩要迁怒于下人,无奈地摆了摆手说道。
撤下去吧,朕已经饱了。朱由检一摆手,旁边伺候的宫女赶忙上前将饭菜撤下。
这天下百姓若是有饭吃,有衣穿,又何必揭竿造反?尽是贪官污吏从中作梗,鱼肉百姓,该杀!
想到这里,朱由检顿时恨得牙根痒痒,身为九五至尊,一言断人生死,身上的皇权霸气平常下人哪里能抵挡?一个杀字脱口而出,周围的宫女太监无不被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大伴,朕让吩咐你重开东厂一事,你办的如何了?
王承恩看到皇上此时心情不好,赶忙跪地道:老奴该死,此事还未办好,请皇上降罪。
罢了,朕清楚你不是贪图权柄之人,这也是朕放心把东厂交给你节制的原因。
起来吧,陪朕去街上走走,好多年没有出这紫禁城了,也不知道朕的子民过的如何了。
皇上。。这。。王承恩突然听到朱由检要出宫游玩,顿时没了主意,国不可一日无君。这么大的事如果被言官知道了,一个蛊惑圣上的罪名他是跑不了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可担当不起。
看到王承恩为难,朱由检极为不悦地说道:朕是万民之主,出去了解一下民间疾苦又有何妨?
不等王承恩说话,朱由检便转身吩咐道:告诉曹化淳就说朕今日偶感风寒,不想见任何人。叫那些大臣们不要前来叨扰。
是,皇上。旁边的小太监赶忙领命退下了。
不多时,朱由检便在宫女的服侍之下换了一身行头,这些衣服还是他在信王府的时候穿过的,一直不舍得扔掉,便带来了皇宫,此时此刻重新穿上,倒是有种两世为人的感觉。
朱由检对着面前的铜镜,再三打量,只见衣服乃是白色上好丝绸编制而成,做工极细,腰间系着上好的玉带,手中更是多了一把象牙扇,若不是两鬓露出的白发与眼角深深的鱼尾纹影响了美观,简直就是一名北京城里最常见的风流才子。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朱由检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随机转身吩咐道:起驾出宫!
皇上,您这身打扮,恐怕还没出午门,皇宫之内就得炸了锅。您得再穿一身才行。看到朱由检这身打扮就要出宫,王承恩赶忙提醒道。
仔细一想王承恩说的也有道理。紫禁城内禁止男人出入。就是白天也只有大臣们来,自己这身打扮官不官,民不民的要是被御前侍卫给当成刺客咔嚓了,自己该找谁哭去?
王承恩赶忙吩咐下人取来一身官宦服让朱由检套上。看着朱由检穿戴完毕以后,王承恩这才放心地带着朱由检,和十几名御前侍卫朝皇宫外走去。
王承恩带着人在紫禁城内那是畅通无阻,路上遇到的人只要看见是王承恩,那无不是阿谀奉承接连不断,走到承天门的时候,守门侍卫一看是王承恩,更是一脸献媚,连看都不看就挥手放行。这更是让朱由检由衷地感觉到了权势的厉害。
一行人终于有惊无险地走出了紫禁城,看了看周围暂时没人,随行的侍卫赶忙上前将皇上身上的宦官服脱下,让朱由检重新恢复了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站在北京城的大街上,朱由检的心情顿时也好了起来,感慨地说道:大伴,这紫禁城果真是一个牢笼,每天只能关在里面,人人都觉得当皇上好,可是朕的苦衷恐怕只有朕才能体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