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北京还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受小冰河气候的影响,北方的天气变得格外的干燥和寒冷。安静的大街上只能偶尔听到一声路边流民的呻吟声,与五城兵马司巡街兵丁的脚步声。大街上只有几个早点摊早早地在路边升起了火,准备给早起干活的人们准备吃食,有时候熬了一夜的更夫也喜欢来这里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钝,然后再回到家中美美的睡上一觉。因为明太祖朱元璋把早朝的时间定为寅时,此时天还没亮,空旷的街道上还是冷冷清清的,每当这个时候起的最早的却是北京城里的大臣们。一大早就排队站在午门之外等候开门。
其实明代的早朝是大可以不去的,皇帝也不会过多地去要求你必须早朝,曾经最夸张的一次,朱由检早朝的时候只来了三个内阁大臣,这让他顿时有点哭笑不得。毕竟没有几个人能天天那么早起床,由此可以看出朱元璋把早朝时间定的是多么的苛刻。平日里朱由检早朝的时间是非常长的,正值天下大乱,朝局崩坏流民四起之际,每天早朝都有开不完的会,训不完的话。每天不到七更以后那是不会退朝的,整的满朝文武一个个的是苦不堪言怨声载道。
但今日的早朝却下的格外早,内容也格外地简洁明了,皇上一反常态地不再去了解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流贼,更没有关注辽东的局势,反而一如既往地和大臣们要起了‘钱’,然后又雷厉风行地处决了一名拒不合作地内阁大学士,完事以后不等大臣们多说一句,便头也不回的走了。搞得大臣们的小心脏一个个的是七上八下地跳个不停。所以今日才刚到六更天,皇宫之外等候的官轿上已经坐满了人,一个个的如同受惊一般四散开来,头也不回地朝各自府中赶去。大街上的小贩也纷纷好奇地抬起头,看着那些提早退朝的大臣们,心中暗暗地猜测着发生了什么,等会来了客人也好跟他们吹嘘一番。
让开!让开!陈五此时一边跟着轿子小跑,一边火急火燎地驱赶着大街上的小贩,虽然此时大街上根本没有多少人,但是能坐的起这等轿子的又岂是常人,平时生活在京城的小贩最是眼尖,什么人得罪的起,什么人得罪不起,那是一眼便知,见状一个个地赶忙闪到一旁。
魏藻德一脸焦急地再次撩起窗帘问道:陈五,还有多久才能到家?
轿子旁的陈五赶忙气喘吁吁地说道:回老爷,快了,过了这条街在前面巷子口左拐就倒了。
听罢,魏藻德这才满意地放下帘子。想着马上就能到家了,待会一定要准备件称心地礼物孝敬一番,好请首辅大人好好指点一下迷津,不然当今圣上脾气如此多变,伴君如伴虎,脑袋不够灵光的话,指不定哪天自己的脑袋就和陈演一样搬家了。想到这里,魏藻德又情不自禁地挽起袖子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哎呦!轿子突然在拐角处猛地一个停顿,魏藻德在惯性之下一个趔趄扑到了轿子外,重重地摔了一个狗吃屎。顿时破口大骂道:呸,呸,你们几个狗奴才怎么抬的轿子,想摔死老爷我吗?陈五见状赶忙将魏藻德从地上扶起,一边拍打着他身上的泥土一边说道:老爷,咱们的轿子差点和别人给撞了。
听到这,魏藻德这才抬起头朝对面看去,只见对面也是一顶八人抬的官轿,看样子也是一名高官,这京城里达官贵人极多,魏藻德可不敢托大,赶忙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拱手问道:敢问对面是哪位大人?
只见对面轿子的门帘轻轻撩起,一名四十岁左右身着朝服的中年人朝这边看过来。
哎呦,这不是魏大人吗!官轿里的人惊讶地说道。
咦?听到对方叫自己,魏藻德赶忙仔细一看,这不是礼部右侍郎钱大人嘛!什么风把您吹到这来了?这刚退朝,您不回家,怎么有兴趣到这来了?
哎呀,魏大人,真是巧啊,我嘛。。。啊,对了,我正要去东街那边的药铺抓些药来,贱内昨日有些高烧不退,所以我顺便路过此地前去抓药。
噢,原来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本官正好还有要事回家处理,就不远送了。魏藻德一拱手客气地说道。
听罢,钱大人赶忙朝仆人挥手示意,轿夫见状赶忙抬起轿子大步流星地走了,没多久官轿便渐渐消失在巷口处。
真是奇了怪了,这抓药难道不能让下人去抓吗?魏藻德心里顿时起了疑惑,但是官场之中,谁还没有几个秘密呢,没有多想,魏藻德便在陈五的搀扶下重新上了轿子。过了没多久,轿子便来到了自家大门之前。
老爷。。。。家门口有。。。有。。。魏藻德刚要下轿,此时轿子外却突然传来了陈五结结巴巴的声音。
有什么?有老虎吗?看把你这个废物吓得。魏藻德赶忙一掀帘子,眯着眼朝门口望去,只见大门口赫然站着十几名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人,这不是锦衣卫又能是谁?
魏藻德脸色一沉,心中暗暗想到:这锦衣卫才刚开多久,就要搞风搞雨,没想到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办事效率如此迅捷,恐怕今日来着不善啊。想到这里,魏藻德沉声道:陈五,快扶老爷我起来,我今日倒要看看,老爷我不贪赃不枉法,这些锦衣卫能奈我何?
看到魏藻德已经回府,为首的锦衣卫不慌不忙地整了整身上的飞鱼服,慢条斯理地说道:魏大人速度不慢嘛,本官刚带人来到这里还没站稳脚跟,想不到魏大人就已经回来了。
魏藻德听完对方的话眉头一皱,满脸疑惑地盯着这名锦衣卫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敢问阁下来此有何贵干?本官自问遵纪守法,应该没犯什么大事,惹得锦衣卫都来登门拜访吧?
哈哈,魏大人当真是快人快语,本官乃是北镇抚司百户官尹玉峰,奉指挥使骆大人之命特来此地给魏大人送上一份大礼。
魏藻德听完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满脸疑惑问道:骆指挥和我素无交往,又送的哪门子的大礼?
尹玉峰听完哈哈一笑,不慌不忙地说道:下官乃是奉命行事,不敢多问,还请曹大人勿怪啊。说罢一挥手,示意后面锦衣卫将礼物送上前来。只见一名锦衣校尉双手将一个锦盒捧到面前,魏藻德见状更是不安,心里暗暗地想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先将东西接过来,回到家中再从长计议不迟。赶忙眼神示意陈五将锦盒接过来。
眼看对方已经将锦盒收下,尹玉峰的脸上笑意更浓,连忙一拱手笑道:既然事已经办成,那本官就不叨扰了,魏大人,改日再会了!说完,尹玉峰一挥手,带着一群锦衣卫大摇大摆地走了。留下一脸呆滞的魏藻德站在原地。
魏藻德今日接连受到惊吓,此时看着锦衣卫亲自送来的礼物,心脏更是不争气地跳的飞快。先是早朝时候自己的铁哥们被抄家灭族,又是退朝以后锦衣卫堵在自家门前送礼。两者之间定有联系,骆养性此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重新复出以后第一天就来给我送礼,恐怕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想到这里魏藻德赶忙低头看了看陈五手中的锦盒,只见锦盒被一层红色丝绸包裹的是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来。想到大门口人多眼杂极为不便,魏藻德连忙摆手示意打道回府,在仆人的搀扶下一脸担忧地朝府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