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杭的心里很疼,说到底最无辜的那个人始终是邵卓忱。是谢宁与闻凯水火不容,才累及邵卓忱送了命。若说心里一点都不怨谢宁是不可能的。可若说恨他,又着实恨不起来。过去苏杭不了解内情,可现在她清楚知道,闻凯的牢狱之灾也不能说是完全无辜,更何况很多事并不是谢宁能够左右的。可景怀锡却将这一切都算在了谢宁的头上。从他回来后就一直咬着谢宁不放,谢宁是被动的,怨不得他。
于是,她柔声安慰谢宁说:“谢宁,你不要这样,这不是你的错。”
谢宁冷笑起来,声音在空旷的屋子里来回荡漾。他有些自言自语的说道:“如果死的是我,卓忱就不会死,干爸干妈还有儿子,卓婷还有哥哥;如果死的是我,你就可以安心嫁给她,过着一辈子幸福的生活;如果死的是我,你就不用承受失去他的痛苦,就不用嫁给一个你已经不爱的人;如果死的是我,你就不用受景怀锡的骗,被矛盾折磨;如果死的是我,大家都会活得很好,天下太平,万事大吉。该死的那个人是我啊。”
谢宁的话像利刃一般狠狠戳进苏杭的胸口。认识谢宁七年了,苏杭是第一次从心底怜惜他。过去,一看到谢宁苍白的脸色她会觉得谢宁生了一副让人怜惜的模样,性格却强悍到骨子里了。可今天,她突然发现谢宁是那么的可怜和无助。他有着不幸的家庭和不幸的童年,他一个人在这个冰冷的社会上孤军奋战。或许,邵卓忱是唯一一个给了他光明和温暖的人,可现如今又要让他承担间接害死卓忱的现实。这对他来讲,的确是世间最残忍的体罚。
此时,苏杭终于蹭到了谢宁的身前,她颤抖着说:“为什么要这样说,卓忱不该死,难道你就该死吗?你以为你死了我就会开心吗?”
谢宁满世界的天旋地转,在听到苏杭这句话后才慢慢平复下来,视线也逐渐恢复了清明。他低头去看苏杭,发现她脸上布满了泪水。
心头一紧,他柔声对苏杭说:“转过去,我帮你解开。”理智回到他的脑中,现在的第一要务就是要让苏杭脱离险境。只有苏杭安全离开,他才能和景怀锡分出个胜负。
苏杭和谢宁背对背坐着,谢宁反手解着苏杭手上的绳子。景怀锡虽然没有用力的去绑着苏杭,但他打得结很难拆开。谢宁忙乎了一身的汗才终于将它们解开。
而后,苏杭又回过身来替谢宁解开绳子。
谢宁获得自由后先站了起来,他一边催促苏杭自己解脚上的绳子,一边远眺着窗外。这里附近是一片空地,谢宁清楚的看见景怀锡的车已经驶入了大门。
谢宁迅速解开脚上的绳子,又将所有绳子收集在一起,一段段系起来。他边继续手上的动作边对苏杭说:“马上离开这里。”
苏杭目光坚毅的看着他道:“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谢宁抬起头盯着苏杭,看见她俏脸上的认真,内心如开化般暖了起来。他笑了,笑容里带着罂粟般惑人的魅力。
这时,楼梯上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谢宁轻吟道:“来不及了。”
说罢将绳子紧紧系在窗边固定的铁管上,然后将绳头甩出窗外。
钥匙开锁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谢宁走到苏杭跟前,牢牢抓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有些颤抖,感受到谢宁手心儿的热度后方恢复了平静。
景怀锡推开门便看见站在屋子当中的谢宁和苏杭。他保持着微笑,关上门后,静静看着他们,低笑着说:“我打的结不好解吧,你们的动作算快的了。”
谢宁一双眸子充满了戾气,眼神如冰,生生的扎向景怀锡道:“让她走,男人的事情不要让女人来掺和。”
景怀锡无赖的道:“只要你死了,我就能安心带着她一起离开了。”
谢宁哼哼冷笑道:“你做梦。”
景怀锡从衣服内兜里掏出一把手枪,两手把玩着道:“这些事你说的不算。”
谢宁看见手枪,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慌忙转过身,扶正苏杭的肩头,低声道:“找机会走。”
说完,他迅速扑向景怀锡。
景怀锡没料到谢宁会有这样空手夺白刃的勇气,略退后一步,抬枪打在谢宁的腿上。
那声枪响,尖锐的刺痛了苏杭的耳膜,她惊慌的去看谢宁时,发现谢宁倒在地上,腿上有很多鲜血流了出来。
景怀锡本想越过谢宁朝苏杭走去,谢宁却死死抱住他的腿,然后对苏杭吼叫道:“走,走啊。”
苏杭有些呆住了,摇晃着脑袋,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宁眼神看着窗边那根绳子,道:“我现在动不了,只有你逃出去才能救我。”
苏杭看看躺在地上表情痛苦的谢宁,又看看一脚脚用力踢在谢宁身上的景怀锡。深吸一口气,顺着谢宁刚才系好的绳子爬了出去。这房间只是一个临时性的小二楼,离地面并不高,谢宁系好的绳子也足够长……
景怀锡拿枪指着苏杭的身躯,终究没有开枪。
苏杭离开后,景怀锡叹了口气对谢宁说:“放开我吧,我不会去追她的。她不过是我的诱饵,我从没想过要伤害她。”
谢宁将信将疑的松开手。
景怀锡一屁股坐在地上,与谢宁面对面的说:“你故意让我打伤你,然后逼她离开的,对吧?要不是你受伤,她是不会自己走的。”
谢宁道:“你也是故意放走她的?”
景怀锡笑了,说:“你我之间的恩怨不该再拉扯上她。”
谢宁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森然的杀气从身体里弥散开来。他冷笑道:“这样好,男人的事情由男人来解决。”
景怀锡依然把玩着那把枪,说道:“我今天方才发现,你比我还要可悲。的确,苏杭没爱过我。可她就爱过你了吗?”
景怀锡略撅起嘴唇,摇头道:“没有,她的心里也一样没有你。只要我提出对你的怀疑,说你和邵卓忱的死有关,尽管没有丝毫的证据,她也一样会信。在她心里,你和邵卓忱就是天差地别的差距。呵~呵~”景怀锡笑了起来。
谢宁的心狠狠揪了起来,他知道景怀锡说的是实话。对于爱情,他早就失望透了。现在他的心里,唯一记挂的只有邵卓忱那一桩血海深仇……
苏杭焦急的催促着开车的警察,凭记忆指引着警车的方向。半个小时前,她逃离那个禁锢她和谢宁的小屋。在荒郊野外的空地上跑了将近二十分钟才找到了另外一处正在开工的工地。她突然想起来,这里似乎就是那次她和邵卓忱遇到火灾的地方,内心里不免生出一阵唏嘘。苏杭借了个电话报了警,随后又指引着警车去找那个地方。
终于远远的看到那片建筑后,苏杭方才长出了一口气,她只希望可以安全的救出谢宁。
就在警车拐到大门所在的那条街上的时候,那座临时性建筑突然发出了一声轰隆隆的巨响,然后,苏杭就眼睁睁看着那座小二楼倒塌了下去。再怎么说那也是一座五米高的建筑,却像一个人摔倒一样简单。
苏杭的心好像被那一声巨响轰得粉碎,泪水模糊了双眼。
这时候,警车刚好开到了院子里,正在减速停车。苏杭顾不得车还没有停稳,推门就跳了下去。
落地的时候站立不稳,苏杭摔了一跤,却觉不出丝毫的疼痛。她的心里只响着一个声音,不能再眼睁睁看着谢宁像邵卓忱一样从自己的生命里消失。于是,她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的冲到了那片废墟前面。发了疯一样去刨那些砖瓦。
跟着苏杭的警察忙上前制止她,劝她冷静,并告诉她已经通知了消防员。
苏杭却好像听不见一样,狠狠推开那个警察,继续用手去挖掘。不一会儿,她的一双素手便沾满了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