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海涛进屋的时候,看见谢宁正坐在病床边,双腿耷拉在地上,指间夹着一支香烟,地上有很多烟蒂和烟灰。他手里的那支烟显然半天都没有吸过,烟灰老长,闪着明灭的光。他的表情沉寂如灰,好似风一吹便会破败成尘,灰飞烟灭。突然,那节烟灰终于长得禁不住本身的重量,掉了下来,刚好落在谢宁蓝条的病号服上。
谢宁被烫到之后回了神,才发现站在门口的乔海涛。
乔海涛走到床边,低声道:“你有好久没有吸过烟了。”
谢宁微微笑了一下,却很勉强。他摁灭那支烟,抬腿上床,靠坐在床头。缓缓道:“我曾经吸的很凶,还是为她戒的。”
乔海涛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道:“她知道吗?”
谢宁的眼神充满了绝望和悲伤,他甚至不敢去看乔海涛的眼睛,别转目光,道:“她的心里根本没有我,我做什么她都看不到。”
乔海涛轻叹了口气道:“她曾经是那么爱你。”
谢宁声音有些微的哽咽,道:“是我把她推给了卓忱,如今,我却没能力将她拉回来。”夕阳的余晖照在他的身上,使他整个人笼罩在一种浓厚的落寞之中。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乔海涛方道:“你恨邵卓忱吗?”
谢宁道:“我从不敢和他比,我也比不过他。他爱得比我坦荡,也比我包容。”谢宁顿了顿,又道:“卓忱他从没有对不起我,甚至连我的命都是他给的。面对他,我只有永远的内疚和遗憾,怎么会有恨?”
谢宁下意识的揉着自己的头发,头脑中又闪现出那日撞车前,邵卓忱大义凛然的微笑,缓缓说道:“他死了之后,我下定决心要代替他继续爱她。再加上我的爱,原本是双份的。可惜……”谢宁狠狠吸了口空气,继续道:“可惜,她只看到卓忱的爱,却看不见我的。”
乔海涛伸手拍了派谢宁的肩头,方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谢宁苦笑道:“既然她对我只剩下怀疑和憎恨,我又何必非要让她痛苦呢。我会和她离婚。”
“你们离婚不会影响到邵氏吗?”
谢宁冷冷道:“他们处心积虑的要我走,我走就是了。不是邵氏的CEO,我做什么都和邵氏没关系。”
“可你对邵氏投入了那么多心血,还有几乎全部的家当,你舍得吗?”
谢宁双手的手指纠缠在一起,道:“和失去她相比,那些身外之物又算得了什么!”谢宁顿了顿,狠狠说:“不过,那个害死卓忱的人我绝不会放过。”
苏杭坐在办公室里,手里捏着那个优盘发呆。邵卓婷风风火火的推门进来。苏杭下意识的背过手去,将优盘藏了起来。
邵卓婷道:“有结果了吗?”
苏杭摇头。
邵卓婷道:“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今早紧急动议召开董事局会议。”
苏杭咬了咬嘴唇,没有回话。
邵卓婷唉了一声,道:“算了,看看他怎么说吧。”说完拉着苏杭去开董事会。
苏杭走进去,看见谢宁已经到了,他静静的坐着,脸色苍白的没一点血色。眼睛深沉的望着窗外,静默得几乎让人忽略了他的存在。
苏杭心里很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心里碎了一样,那些碎裂的残片好似片片锋利,剜得她的心千疮百孔。
所有董事都到了,邵开源叫道:“谢宁,你有什么事?”
谢宁这才转过头来,他的目光扫过苏杭的面庞,却没有丝毫的停留,让人无法捕捉到任何的信息。
谢宁笑说:“各位,这两位是李律师和何律师。他们二位会代我宣布一些事情。”
李律师站起身道:“各位,我代表我的当事人谢宁先生宣布两件事情。第一,谢宁先生今日会将他名下邵氏15%的股份以一元人民币转让给邵开源先生。这份,是转让合同。”
这句话一说出来,现场顿时乱了起来,议论声不绝于耳。连邵开源都没有想到谢宁居然会这么做。他忙道:“谢宁,这些股份是当初你用真金白银换回来的,就算你想转让也要按着市价找买家啊!”
谢宁笑道:“董事长,邵氏是您和卓忱的毕生心血。我,不过是个帮忙的。”
邵开源还想说什么,却被李律师抢话道:“第二件事情是,谢宁先生自今日起辞去在邵氏的一切职务。”
苏杭脑子里乱哄哄的,她看见周围每一个人的嘴巴都在开开合合的,却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头很晕,屋子里压抑憋闷的气氛让她觉得恶心欲呕。于是,连忙起身奔去洗手间。
苏杭对着洗手间的镜子,看见自己纸一样白的脸色。突然想到了谢宁苍白的脸颊,内心里升腾起一股无法名状的痛苦。她旋开水龙头,捧起一捧冷水狠狠拍在脸上,半晌,才渐渐冷静下来。
待苏杭出来的时候,谢宁已经离开了会议室,正和她走了个对面。苏杭很紧张,握紧了拳头,关节处隐隐发白。事到如今,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谢宁。
两个人擦肩而过时,谢宁就像没有看见这个人似的,目不斜视。
苏杭因谢宁的无视,五脏六腑狠狠地纠结在一起。
跟在谢宁身后的何律师却没有放过苏杭,走到她跟前的时候,礼貌的对苏杭说:“苏女士,我是谢先生委派的律师,我姓何。”
苏杭停下脚步,强挤出一抹笑容看着何律师。
何律师从文件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道:“我受谢先生委托,办理二位离婚的相关事宜。这份是离婚协议书,谢先生已经签过字了,您看过没有疑异的话签字即可生效。”
苏杭的一颗心好像瞬间碎裂成千片万片,天女散花般飘落,再也拼不回原来的形状。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她和谢宁之间彻底结束了。
苏杭保持着完美的笑容,接过离婚协议书,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拿笔去签字。可她的手抖得厉害,她抬头朝何律师尴尬的笑笑,用左手摁住右手完成了签字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