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公山顶,两拨人马分别悬浮在山峰东西两侧,西面为纤素宫弟子,合计一百六十余人,东面为雷公派弟子,人数不下两百。
须臾,雷公派人群中缓缓飘出一个老者,白衣白发,脚踩一方丈宽铜镜,至山顶正上方处,指着纤素宫这边朗朗开口道:“谁来应战?”
罗禽位于人群最前端,仔细看去,见那老者面目祥和,看不出喜怒哀乐,但一双黑目却是异常深邃有神,与之碧波中期修为决然不配。
“此人不好惹,罗兄弟,你可有把握赢他?”姜让隐隐感到一丝不安,低声问道。
“罗大哥,如果没有把握,要不咱们就将雷公山让于他们吧。”穆秋烟怯怯地说道。
罗禽舒展眉头道:“此战关系甚大,若是临阵退缩,日后在雪拭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说着,他灵力一催,御空至雷公派老者身前,抱拳道:“纤素宫黑石堂堂主铁奴,请问阁下如何称呼?”
老者微眯着双眼在罗禽身上打量了一会,不急不慢地回道:“老夫姓余。”
“原来是余前辈,幸会。”罗禽在说话之时,已将一缕异常淡薄的魂识放出,往对方身上扫去。这层魂识若有若无,寻常修士是根本察觉不到的。
谁知他的魂识刚刚触及老者身体,对方却突然笑了笑,同时开口说道:“铁道友不必疑心,余某确实是碧波中期修为。”
罗禽一惊,脸上却丝毫没有半点异色呈现,笑道:“听余前辈这么一说,铁某倒也放心了。余前辈,依你看你我在何处比试为好?”
老者摇了摇头:“不用比,你已经输了。”
“呵呵,余前辈的话铁某越来越听不明白了。”罗禽向来身心沉稳,但之前偷偷释放魂识被对方识破,此刻又听对方说出这样的话来,心中不免开始忐忑起来。
“介不介意陪老夫喝几杯?”老者没有解释,而是自顾自地落到雷公山顶之上,随手一点,祭出方型矮桌一张,美酒两壶。
这老头是不是在唬我,莫非想让我不战而退?罗禽疑虑间,迅速将体内真元、灵力调动一番,发现并无异样,又放出魂识往雷公山顶扫了数遍,没有察觉有何不妥,于是脚下飞盘一倾,落到了老者对面。
而这时,正在远处观望的纤素宫众人已是满头疑云。
“罗大哥他在做什么?”穆秋烟一脸焦急地说道。
李聚挠了挠头:“好家伙,咱们在这边干等着,他们却在那边喝怡情酒,这算哪门子事?”
“你看看他们把酒言欢的样子,好像是老熟人似的。”汪宏道说道。
雷公派那边,也正进行这一番议论。
“门主,那老头到底是何来历?”
九燮眉头深皱,轻斥道:“不该问的就不要问,总之此役之后,本派除了能够得到整座雷公山外,还能获得其他莫大的好处。”
……
半个时辰之后,罗禽已将一壶美酒喝入腹中。此酒入口甘甜,远没有“雪拭三点头”般浓烈,因此他现在也仅仅感到身子微热,并没有出现醉酒之状。
“余前辈,酒已喝完,还请告之你为何说铁某未战已败?”
老者将两只酒壶、一张酒桌逐一收了回去,起身拍了拍屁股道:“你若不信,不妨过来杀我试试?”
“也好,就让铁某试试前辈的实力。”罗禽说罢,猛地催动灵力,使出鬼影迷踪步法向老者射去,但刚刚行出半步,灵海中涌动的灵力之液突然变得粘稠起来,灵力外放的速度迅速减慢,又过了半息,已经彻底静止,就如同封冻的湖面一般。
“你在酒中做了手脚?”他从未遇到过此种情景,此刻猛退几步道。
余姓老者笑着摇了摇头:“老夫从不用这种手段。老夫在上山之前,听得铁……哦,应该是罗道友也是灵纹师,故而想以纹会友,事先在这山顶布下了两道法阵,一道为‘五重禁身阵’,一道为‘五重封灵阵’。又得知道友是乐于交朋结友之人,因此特意准备了两壶浊酒将道友请入阵中,没想到一切都是那么顺利,呵呵……”
老者话刚说完,大袖往空中一挥,倏尔两道橙色法阵结界赫然亮起,将整个雷公山山顶悉数罩住。
五重法阵,威力不同寻常,当初在拭北之时,罗禽曾经领教过一次。那一次他借助破虚阵之力,冒着百死一生的风险,最终侥幸逃脱,如果再让他重来一次,也不敢保证能够活下来。而现在,眼前出现的乃是两道堪比“拭北万灵阵”的强大阵法,身旁又没有破虚阵可以借助,想要逃脱看似根本不可能。
但是让他有点奇怪的是,老者所布两道法阵中的“五重禁身阵”,他也已掌握,布置之后持有通行令牌就能进出,而“五重封灵阵”按理说对进入阵中的所有修士都应该起作用才对,为什么此刻只封住了他的灵海,老者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边两道五重法阵橙光大显,纤素、雷公两处,见到此等法阵,顿时大骇!
“不好,罗兄弟着了雷公派的道!”李聚大惊!
“天打雷劈的雷公派,居然请了此等人物来算计罗兄弟,兄弟们,和那些王八羔子拼了!”纤素宫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呼而起,话音未落,数十条身影已经窜出人群,凶神恶煞地往雷公派阵中冲去。
李聚见状,猛地举起长老令牌,大喝道:“兄弟们,都给我上!”
隆隆间,纤素宫弟子如同一头头凶猛的野兽,怒吼着冲向雷公派阵地。
雷公派众人见前方百多人突然似疯了一般向这边狂拥而来,一时间惊恐地不知所措。
“门主,他们杀来了!”有人高呼道。
“大家不要慌!咱们先行后撤,与十里开外的两百弟子汇合后再将他们一网打尽!”九燮匆忙祭出法器,抢先往东方破空而去。众弟子见状,纷纷跟随其后……
“门主……不好了,纤素宫人手一个四重法宝,速度太快,快要赶上咱们了……”雷公派队伍末端突然传来大喊之声。
九燮擦了擦冷汗,一边将御空速度提至最快,一边说道:“不要扰乱军心,四重法宝价值不菲,怎可能人手一个……”
“轰……”一记震天之响在雷公派队伍的后方传来。
“啊!大家快逃……”
“轰……轰……”
“啊……”一时间雷公派队末惨叫声不断。
“哈哈……原来是一群贪生怕死之辈,还枉我犹豫了许久,兄弟们,用法宝砸……”
雷公山顶。
罗禽见雷公派众人疯狂后撤,完全是没有做好战斗准备的样子,心中不由轻松了一点。两军对敌,高昂的士气往往能够弥补实力的不足,原本雷公派的实力比纤素宫要高出一点,若是九燮选择以硬对强,或许有更大的机会获胜,但是此刻,怕是只能以失败收场了。
他重新将注意力抽回到自己身上,刚才通过余姓老者的话语,已经确定对方是专为自己而来。此时的他灵海被封,自知一时逃脱无望,反而变得坦然起来。
“余前辈,事已至此,罗某不再做无谓的抵抗,只是在临死之前想知道是何人请你前来,也好让我做个明白鬼。”
余姓老者迈着均匀的步法,将两道法阵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偏差后返回到方才的位置,说道:“灵纹修炼,七分天赋,三分努力,老夫生来天赋不足,只能靠丹药弥补,而增强魂基和魂识感悟能力的丹药稀有至极,每一粒都价值连城,老夫唯有舍命挣取灵石才能买得起那些逆天良药。这一次,长笑城唐家开出了还算让老夫满意的价格来取罗道友的性命,看在灵石的面子上,老夫迫不得已只能上山一趟了。”
一档子买凶杀人的事,从这老者嘴里说出也变得冠冕堂皇了,罗禽听后无奈地笑了笑,但很快又想,自从与唐家交恶之后,他一直没有见过唐家人的踪迹,为什么这一次突然被唐家发现了行踪?这让他有点想不明白。
“余前辈可是有所隐瞒哦。”
余姓老者一顿,道:“面对将死之人,老夫还有隐瞒的必要么?”
罗禽道:“晚辈也是灵纹师,境界远在前辈之下,想要光明正大的赚取足够灵石,自认也非难事,而前辈手握五重纹,完全可以在雪拭之地呼风唤雨,却甘愿做这些上不得台面之事,这难道还不是问题么?”
那余姓老者脸上微微抽搐了一下,这个细节刚好被他看在了眼中,笑道:“依晚辈看,前辈定是有难言之隐的,具体来说,不外乎一种可能。”
老者恍惚了一下,道:“呵呵,罗道友说话倒也有趣,正好老夫很久没和人聊天了,就听你就说说是哪一种可能。”
罗禽摸了摸下巴,说道:“也许前辈和晚辈一样被仇家追杀,不能泄露行踪,也许前辈修炼魂识篆刻本身就是一种错误,不得让外人所知,反正就是一句话,见不得人。”
“好一句‘见不得人’,呵呵……”老者沧桑地笑着,颤抖的双手不由自主地用力紧捏,但很快又松了下来,像是要做无言的抗争,但终又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