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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大脚趾

拭北王庭,占地百里,是拭北之地最为繁华的城池。

夜深,整座巨城一改白天的喧闹,重归寂静,偶有三五巨兽穿梭在大小街巷间,发出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王庭东南一处偏僻角落,有一片低矮潮湿的木质民房,约有千余间规模,四面被一堵高达三丈的城墙合围。城墙之上,有数十头大小不一的妖兽不停游走,时不时探出脑袋向民房察看。

不知过了多久,西方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慢慢向这边而来。

城墙上丈长巨狼一声低吼,向西门飞奔而去。到了西门,却见十余双眼睛已在墙下黑暗处不停闪烁。

“敖……”巨狼见状仰天长吼一声。

吼声未落,却见墙下射来白光一道。

巨狼前脚一蹬,直起身将白光叼入嘴中,却是一块寒铁令牌。

巨狼摇了摇长尾,回头冲两头狼卒一声轻吼。两狼卒会意,快速下了城墙,“轰”的一声,将城门缓缓开启。

墙下十余妖兽只待城门拉开少许,便迅速冲入小城,四散着没入漆黑的民房小巷。

此处巷道呈三横三纵排列,中间一条横巷,起于西门,止于东门。此刻,横巷东端的一间民房内,却有极微弱的光亮从门窗缝隙中透出,若不仔细看却是难以发现。

循光而入,可见屋内正有一大一小两人分坐在一张破桌两端,轻声细语。

“爹,孩儿写得怎样?”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用筷子指着桌面上用水写成的两个字,笑嘻嘻地问。

“罗禽。”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摸着下巴,点头道:“不错不错!禽儿,你学得倒快,来,将爹的名字也写一遍。”

“好!”少年将筷头伸入旁边的茶盏,蘸了点水,然后一笔一划地在破桌上写下一个“罗”字,之后却蹙眉凝思,片刻之后,方才再次提筷,又写下“大、匠”两字。

“罗大匠,嘻嘻。”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望着父亲。

中年男子脸上挂着笑容,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轻声道:“禽儿,这些才是咱们人族真正的文字,是不是比妖族那些稀奇古怪的图案要漂亮许多?”

“恩!”罗禽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道:“爹,再教孩儿几个字吧。”

罗大匠挠了挠头道:“自从先祖被妖兽擒到此地,至今已有几万年,到现在不仅祖先的语言完全失传,流传下来的人族文字也就九十七个而已,这些字你都已经学会,爹实在没什么可教的了。不过,只要有机会返回祖先居住的地方,到时候禽儿想学多少就学多少。”说着眼望南边,露出憧憬之状。

少年罗禽也是往南一看,明亮的眼睛闪烁着:“爹,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

“总会有那么一天的。”罗大匠一笑。

“踏踏……”

恰在此时,屋外突然脚步声起,罗大匠迅速抹去桌上字迹,吹灭油灯,拉着罗禽躲入后室。

“咚咚咚。”

木门处传来急促的敲门之声。

“谁?”

罗大匠小心来到门边,透过门上缝隙向外看去,只见月光下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女童,正一脸紧张地回头张望。

“小朵,你怎么来了,你爹娘呢?”罗大匠快速拉女童入屋,关了门,将女童抱到内室。

内室原本昏暗,但是此地的人类在经过数万年演化,竟也慢慢适应黑暗的环境,只要有一丝亮光,就能看清近处的景象。

“呜呜……”女童到了此时方敢抽泣出声,道:“罗叔叔,爹娘被它们杀了,呜呜……”

“怎么会这样?”罗大匠眉头深皱,一手则轻抚着女童头顶。

“小朵也不知道,呜呜……”女童继续哭泣。

正在此时,只听“啪”的一声巨响,木门赫然被人踹开,一股冷风瞬间席卷而入。

“都给我出来!”内室之外传来喝斥之声。

罗大匠眉头一颤,牵着两位幼童快步而出,正见两头妖兽夺门而入。

“小的拜见两位灵君。”罗大匠毫不犹豫地跪倒在地,对着妖兽恭敬拜伏。

“小子拜见灵君。”罗禽与小朵见状,也快速拜伏下去。

两头妖兽容貌与野狼无异,只不过身穿铠甲,又是直立行走,身材又比普通野狼大上数倍,站在屋内,两只高竖的长耳竟已经碰到了屋顶。

其中一头狼妖扫了身前三人一眼,右爪一挥,瞬时卷起一道劲风,眨眼间,跪于罗大匠左侧的女童已然不见。

狼妖拍了拍系于腰间的一只皮袋,突然发出犬吠般地声音道:“罗大匠,这是你儿子?”

罗大匠拉住罗禽的小手,低头回道:“是。”

“嗷嗷嗷!”狼妖粗狂地笑了笑,突然挥出一爪拍向罗禽。

罗禽大惊,正想躲避,身侧的父亲却在他小手上轻轻一握,他当即会意,愣是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呼……”巨爪卷着寒风落向罗禽头顶,却在即将碰触到发髻的瞬间放缓了速度,然后轻轻落下。

罗禽感觉头顶处传来一记重压,倏尔有一股清凉如水之物竟穿过头皮,从上到下流遍全身,直到清凉之物到达脚底之后,方才沿着原路返回,最终退出头顶而去。

“嗷嗷嗷……”狼妖再次大笑而起,扫了罗大匠一眼道:“你儿子就由本灵君带走,你可有异议?”

“能被灵君大人看中,乃是此子之福,小的哪会有什么异议?不过灵君,在此之前,小的还有几句话想要交代此子,毕竟今日一别,怕是再也没有相见之日了。”罗大匠面不改色地说道。

“再无相见之日?”

罗禽听到此话,如同受到雷击,浑身颤抖而起。他虽然知道与父亲的分离是迟早的事,但当此事真正来临时,还是让他脑中发懵。

“好,你平日为本尊出力不少,今天就卖你这个情面,待本尊选完其他童子再来此处。”狼妖说着,带领手下出门而去。

狼妖一走,罗禽一下子扑到了父亲怀中,哭着道:“爹,孩儿要走了。”

罗大匠眼皮子一抖,关了门,将罗禽抱回内室,正色道:“禽儿,我们本是妖族人奴,数万年来都是如此,你要学会接受这一切。但是,我罗家之人却与他人不同,说不定这就是你我苦等的机会。”说到此处,他突然停了下来。

“嗖嗖!”罗禽抽泣两声,明亮的双眼眨了几下:“爹,我们与他人有何不同?”

罗大匠十分小心地向外一望,把头凑到罗禽耳边轻声述说起来。

“我们的先祖曾在一个神秘之处得到一粒果实,名叫‘大衍果’,据说吃了之后能够改变身体特质,让人变得强大无比。

但是要想吸收此果,首先需要开启灵脉,而要开启灵脉又需要拥有灵根。可惜,自从先祖之后,我族再无拥有灵根之人出现。刚才那狼妖定是探测出你有灵根,这才选中你的,所以说,只要你能把握这次机会,顺利开启灵脉,就可以将果实完全吸收,到时候就能改变体质,让自己成为强大的存在。

禽儿,无论你被妖兽带至何地,第一要务是保命,第二便是开启灵脉,开启灵脉之后,你……”

罗大匠将“大衍果”的特殊之处详细说完后,又叮嘱道:“人、妖两族,雪拭为界,过了雪拭,便是故乡。你到了故乡北塔城后该做些什么,爹已经无数次嘱咐于你,你没有忘记吧?”

“恩,孩儿没有忘记。孩儿一定要逃出此地,将这里的一切公之于众,再带人将父亲解救出去。”罗禽擦了擦泪水。

罗大匠点了点头:“使命为先,救人为次,这一点你要记住。禽儿,先祖为防止果实丢失,便在果实之上施下了奇怪的法术,爹这就拿给你。”

说着,罗大匠从墙壁处取过一把铁刀,脱去左脚草鞋,指着大脚趾道:“‘大衍果’就在这里。”

“嚓!”手起刀落,大脚趾竟然被罗大匠连根斩下。

“爹!”罗禽目瞪口呆地望着罗大匠,大喊道。

“嘘……”罗大匠忍痛做出噤声手势。而这时,原本血淋淋的大脚趾突然爆发出强烈的七彩光芒,直刺得父子二人睁不开眼。

彩光只持续了半息功夫就迅速退去,罗禽赶紧低头查看,只见一粒鸽卵大小的珠子赫然呈现在眼前,表面散发着一片柔和的七彩光芒。

“赶紧吃下它。”罗大匠捡起彩珠塞入了罗禽口中。

彩珠刚一入口,两人身前却是黄光一闪,赫然多出一个巨大的身影,正是刚刚离去的狼妖。

狼妖眉头微皱,放出魂识四处一扫道:“方才是何物发出如此绚丽光芒?”

罗大匠忍痛跪拜而下,又从怀中取出一粒丸状之物置于身前道:“回禀灵君大人,今天是小儿的生日,小的点了光弹给他庆祝。”

“光弹?”狼妖面带怀疑地将丸状之物拾起,另一手手指一抖弹出一团小火。

“呼……”光弹燃烧而起,一时间迸发出七色彩光,充斥了整个房间。

狼妖奇怪地看了罗大匠一眼,右爪一挥卷着罗禽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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