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
豆大的雨点泼在船上,发出砰砰声响。
船舱中。
老人在得知闹了个大大乌龙后,倒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笑道:“我老汉老眼昏花,天还下着大雨,看不清,别跟我老头子一般见识。”
林行云赧颜一笑,脸颊火热,好在天昏水暗。
“来,小公子若不嫌弃,喝一口我老汉自己酿的劣酒,驱湿气,管用。”王老伯递过酒壶。
林行云不好拂却他的好意,接过来喝了一口,第一次喝酒,哪里有什么醇香怡人的畅怀感觉,他只觉得辛辣异常,腹中犹似火烧。
“说起来还得亏了这酒,靠水过活的人,岁数一大,就容易得个阴天下雨腰酸腿疼的毛病。
村子里有个后生叫秋生,他啊,就不信,这不年纪轻轻的就害了腿疾,走路都一瘸一瘸的,还不都是湿气害的?
你们这年轻人可要注意些,半截入土的老家伙肚子里没啥墨水,这些一辈子的经验可不敢不信。”
林行云听着他说着有些意味深长的琐碎,心中温暖。在龙虎山上,和那位老者虽然亲近,可究竟是有些莫名的复杂,在紫薇殿,师父李济山平日若即若离。
几个师兄弟,除了贾师道,都有些难以言说的隔阂。林行云知道也只有母亲以前这样苦口婆心,可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王老伯喝下一口酒,“你们今天是遇着什么事情了,那么大的雨,昏倒在地上,那一个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林行云知道不能把遇到的事情都说出来,胡乱编纂些什么出门遇到歹人劫财的事。
王老伯眯着浑浊的眼睛,“还好,没受什么伤。这里啊,向来都是有些小打小闹的,可要说真正的歹人还真没遇过,最近这几天好像还真的有些不太平。
自从前几天我载着一个书生后,咱们这里好像就开始不对劲起来,也不知道怎么了。”
林行云心中一动,问道:“是一个锦衣银衫的书生么?”
“记不清了,好像是,那人出手倒是阔绰,人看着也不错,可别遇到什么匪人才好。”王老伯不着痕迹说道。
林行云只知道天下修士,只有筑基期、道体期、金丹期三种,龙虎山中的弟子修到道体期的不少,都没有这种本事,那么这么说,他应该是金丹期的修士了。
可他为什么找上自己,又在自己身体里找什么?林行云陷入思考。
王老伯见他一脸沉思,心中嘀咕,这俩小子该是山上的弟子错不了,可山上不是不让里面的人出门么,遇到了什么事了?那一个到现在还没醒,可身上也没见什么伤啊。
县城,东来客栈。
掌柜的在看到大堂中那个脸上带着骇人刀疤的魁梧汉子,心中就直突突,千万不能出事啊,我这小店哪里经得住风雨哟。
自从他们三个坐在大堂中,掌柜的内心就没消停过,他记得他们一行五人,那个领头的不在,不经意间瞥去,好像还有一个酒糟鼻汉子也不在。
嘀嘀咕咕地念到阿弥陀佛保佑,保佑大家平平安安,和气生财,我一定每日烧香拜佛。
雨幕中出现一个颤颤巍巍的身影,掌柜的看到那张渐渐清晰地面孔,内心翻江倒海难以平静,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大堂中喝酒说笑的赵铁石、万力和马不仁看到重伤之下的刘辅踉踉跄跄走进酒馆,都立马起身搀扶过来。
“怎么伤这么重?”、“谁干的?”
赵铁石见他一脸憔悴颓靡,知道伤的不轻,忙道:“先别问了,快扶到床上。”
赵铁石阴冷道:“老三怎么回事,你不是去跟那两个小子了么,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刘辅嗫嚅道:“不知道。”
“不知道?三哥你莫不是伤糊涂了,怎么会不知道。”马不仁阴狠说道。
赵铁石踱着步子,“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刘辅将只身追上二人发生的事情都说了,赵铁石问:“这么说,是暗处有人伤了你,以你的武功来说,只怕是龙虎山的那几位。
还好没有伤到根本,不过,这个亏咱们不能让你白吃,一切先等你养好伤再说。”
马不仁厉声说道:“不能吃,龙虎山又能怎样,怕个鸟,找机会一定拿住那两个小子任三哥处置。”
林行云和王老汉聊了半天,发觉王老伯看起来像昏愚老叟,实则心中敞亮,好感倍增。
水面上散开的水纹像是莲花争绽,莲花,不知道师父所说的莲花生丹田是不是就像这样。
“昂~”龙吟又起,这次林行云无比的肯定,脑海中响起了龙吟声,他并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可他无比的确定,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正当他想继续查看脑海中的异变的时候,贾师道嘤咛一声醒来,茫然看着陌生的地方,呆呆道:“师哥,这是哪儿?我们怎么会在这?”
暑天的雨,气势磅礴,来得快,去的也快。雨完全停了下来,小师弟也醒来,是到了该告辞的时候了。
岸边。
“老伯,我们兄弟二人今天多亏老伯搭救,我二人一定铭记在心。下次再来,一定请老伯喝酒。”
“好嘞,路上可要小心呐,可别再遇到什么歹人了!”王老汉谆谆告诫,挥手告别。
“我等着你的酒~”继续回到他的小船上,还是那个浑浊双眼的老叟。
贾师道一脚深一脚浅地踏着雨后路上的泥泞,“师哥,那老伯说什么歹人。”
林行云讶然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有一个人跟着我们,后来好像抓住你,之后我就想不起来了。”
“我被他抓住后,把我打晕了,等我醒来,就见到那个老伯在旁边打着伞。”
贾师道看着自己满是泥的双脚,突然如梦方醒道:“师哥,我想起来了,怎么不让老伯送我们一程,这泥泞的路累死我也。”
林行云哑然失笑,其实当然明白,老伯虽然人很好,可是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跟他扯上关系才好,虽然从水路载一程省了很多脚力。
两人踏着泥泞,慢悠悠而回。
守着密道出口的南宫,本就心情不好,还又逢上这鬼天气,气就更不顺畅,对旁边的那位同门兄弟也没什么好脸色,倒不是因为他是外门弟子这一说。
南宫对现在眼前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好脸色,不住的嘀咕什么师父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去挑战那紫薇殿的小子咋了,我还气着呢,哼,面都没见上,倒把我罚到这守山门。
正嘀咕间,有两个身影映入眼帘,南宫冷笑,嘿,师父明明说了不准出山,这俩竟然还敢出去,咦,这不是紫薇殿的贾师道,那旁边的应该就是林行云了。
“站住!谁叫你两个偷偷跑下山的?”
林行云见前方有人挡住去路,还气呼呼的让自己站住,这密道虽然走的少,可也从没听说不让走的,今天本就遇到一摊子的事,连你这小子也来烦我?
林行云直接无视,根本懒得搭理。
他见那小子哇呀呀的怪叫,跳到自己面前。
“叫你们站住,还走。”
“怎么,还不让走路了?”
“谁管你走不走路,师父说了今日不准下山,你两个跟我去见师父。”
“什么不准下山,从没听说过,你师父又是谁?”
南宫冷眼看着他。
贾师道小声提醒,“师哥,这是上清宫的南宫师兄,他师父是我们石师伯,不过我不知道有不准下山这回事。”
“既然说不准下山,为什么我们不知道,我看啊,他根本就是胡说八道,走吧,不用管他。”
南宫终于忍无可忍,也不管地上的泥泞,使出一招开山拳,眼见着拳头就要击中林行云面门。
林行云微侧身躲过,同样一招开山拳,毕竟身体的反应速度依然还在。
南宫伸出左臂格挡,因为素来听说林行云的大名,运转法力弹开,本要再变拳为肘,谁知道令他错愕不已的是林行云居然被弹开几步之远。
林行云无奈冷哼。
南宫错愕之余,竟失声大笑:“哈哈哈,师兄弟们都说你林师兄是位翘楚人物,没想到是这样的脓包,我说怎么不出门接受我挑战,哈哈。”
连贾师道都看出了师兄的不正常,他虽然不懂这些,可师兄每天疯魔样的修炼是看在眼中的,怎么也不至于这样。不过没关系,不管师兄成什么样,他始终是自己的师兄。
对于一个崇尚强者为尊的南宫来说,这可真是一个大大的笑话。那些个乱传谣言的同门都是瞎子不成?还是因为他们都是这样的脓包饭桶?他心情突然变的好起来。
南宫摆摆手讥笑道:“算啦,看你们俩这个熊样,我看就算了,我就当今天没有遇到你们两个,你们走吧。”
南宫听旁边那位没记得姓名的人小心翼翼说,“师兄,这样可以么?”
南宫琰哂笑道:“有什么好不好,两个废物而已,你就当不知道,没看见就行了。”
贾师道听南宫这样说,心中大怒,自己是不是废物无所谓,别人说师兄就不行,大声喊道:“师兄不是废物,你才是废物,师兄只是,只是...生病了而已。”他也实在不明白,只能托辞生病。
南宫不说话,神色间嘲笑更甚。
林行云无奈,脸色难看,拉住张牙舞爪的贾师道,“算了,小师弟,没什么的,我们走吧。”
南宫的讥讽声回荡幽谷,可他不会发现,林行云的背影仍然那么坚挺昂然,甚至比之前更加挺拔伟岸!
雨后的木叶,更显威翠,满山满山的翠色,盎然!
云散,风轻,天清!
我!
是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