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好,请问是何博轩,何教授家吗?何教授在吗?”
何博轩赶了一晚上的论文,睡下不久,年纪大了,睡眠质量就不会太好,最怕被吵醒。从电话那头可以听出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应该很年轻,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学生。
“我就是,你是哪位?”
何教授略带疲倦声音,可能是在梦中被电话声惊醒,不过拿起电话的那一刻,这个已经年近古稀的老人,竟然将内心所有的不快都抛开。
语气恰当,却不会给人以做作的感觉。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丝疲倦,却带着一种儒雅,给人一种彬彬有礼的感觉。向莎可以肯定,汪洋的身份了,奇怪的是她内心突然有种想要了解汪洋的冲动,这也带出了下面的谈话。
向莎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说:“我这里是南城警局。”
“南城警局?”何博轩愣了一下,口中诧异的复述了一遍:“我想我不会跟你们有联系,可能搞错了。”虽然声音不是太强烈,但何博轩语气中那种不容置疑的肯定,让向莎还是有些退缩。
“是这样的,您有一个学生叫汪洋,他被抢了,现在正在警局……”向莎硬着头皮说。
“汪洋……,南城警局是吗?我马上过来。”
向莎提前准备的一张小纸条上,做了不少的准备工作,比方说何教授一时想不起来汪洋何许人也,给一个学生管理处的电话,也行。通过学生管理处,再查找汪洋是否在学籍,也能证明汪洋所说的都是真实的,那么最后向莎就有权利给汪洋立案。平心而论,平时审犯人都没像现在没底。
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向莎平时接触的要么是罪犯,要么是同行警察,还从来没有跟大学教授打交道。
就一会儿的功夫,向莎的手心里都是汗,放下电话后,电话手柄上也留下了一层亮晶晶的汗渍。
回到会议室,向莎傻傻的看着汪洋。
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向莎反复看过汪洋的学生证,入校才两年,根本就不可能有导师,何博轩毕竟是教授,最常见的可能就是,何教授是给汪洋他们班级上过专业课,汪洋认识何教授,但何教授会刻意的去记一个普通的大二学生吗?更何况,何教授在听到汪洋出事之后,二话不说,大清早的就来警局接人。事情处处透着蹊跷,但向莎却毫无头绪。
“老人家岁数大了,你不该去惊动他的。”汪洋表情懒散的,口吻却像是在数落向莎不懂人情是的。
向莎置气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那个何教授是真是假?”
“不过,这样也好,省的我回学校一趟了。”汪洋微闭着眼睛,自言自语道。
不到半个小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穿戴整齐的出现在南城警局。
“你好,小向,我就是何博轩。汪洋人没事吧?”何博轩径直走到了向莎的面前,仅仅凭借声音的大概年纪,就能在数百人的警局中,认出向莎,这份观察力就足够让在一边的赵队汗颜。
“老先生,您好。我是向莎的领导,赵勇。”赵队长走上前,自我介绍道。
“你好,何博轩。我现在可以进去吗?”
何博轩礼貌的请示了一下,松弛的眼皮下,是一双锐利的眼神,直透人心。
赵勇笑道:“您请。”
说完,赵勇拉着向莎走到了过道尽头他的办公室内,小心的关上门,询问道:“你这么把他请来了?”
“他很有名吗?”向莎狐疑的看着赵勇,她根本就没有听过何教授的大名,对上司赵勇的谨慎有种莫名的不解。
“在学术界是很有名的,当然,他是享受部级待遇的专家。”赵勇苦笑道,京城的官多,当警察的难做,这是公认的。尤其是那些官帽子不大,嗓门却不小的小角色,更是难缠。
向莎踟蹰了一下,才说:“何教授是汪洋的老师。”
“老师?带专业课吗?”赵勇不敢相信,一个年近古稀的学术权威,却会为一个学生行色匆匆,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腿脚不便。再说,何教授在学校里带研究所倒是可能,但绝对不会带普通的大学生的课。
“不应该是授业的老师。”向莎这才将她从汪洋口中听到的一些支离破碎的消息说来出来。
赵勇口中渍渍赞道:“你的这个表弟真不简单啊!何博轩这样的学术权威,收学生那是人品,才学都要看透的。那可是选了又选,挑了又挑,比生孩子都认真。”
“没这么玄乎吧?”向莎看着赵勇说话的认真劲,不觉好笑。赵勇这个上司可不会随便的夸人,可奇怪的是,赵勇似乎对何教授的事情知道的很多,语气中对何博轩的推崇,让人有种错觉,好像赵勇的授业恩师就是何博轩似的。可事实上,赵勇是军队专业军官,跟何教授根本就不在一个圈子里,两者连交集都不会存在。
“什么?我不同意。”突然,在不远处的房间里,温文尔雅的何教授大声反对道。
赵勇和向莎互相看了一眼,双双冲出办公室。
来到房间门口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的停顿了一下。
“汪洋,你知道你这个决定将意味着什么吗?”何博轩语重心长的说,语气中带有的痛心让人不免有些难受,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看透了人世间的一切,却如同杜鹃啼血般的悲戚。
“老师,你消消气。”房间内,汪洋讨好的将倒好的一杯热茶,双手捧着递到了何博轩的面前。
“我不喝。”老头子显然是气大发了,耍性子道:“你答应我回学校我就喝。”
汪洋心中不免叫苦:“你的那个天才学生已经不在了,或者说死了。不然,我也不会活过来。”这话汪洋是打死也不敢说出口的,一来,说出来没人信;二来,怕被人拿去当试验品研究。
当然,从一出生就被基地光脑逼着接受最残酷的极限学习,加上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极强的动手能力,汪洋相信他绝对不会比何博轩的那个天才学生差。但是他确实不敢和熟悉汪洋的人接触的太频繁,怕露出马脚。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汪洋不觉得他有必要再在学校里学习。他脑子里的知识,随便拿出一个来,就能亮瞎整个科学界。
汪洋可不想刚来到一个多姿多彩的社会中,还没融入,就被监禁起来。
能够改变国家之间格局的科学家,人生自由都是受到限制的,比方说爱因斯坦。死后,都要被人切成片来研究。
何博轩见汪洋像是铁了心一般,他内心确实不想汪洋走上弯路,不由打起感情牌:“你还记得我们是这么认识的吗?”
汪洋在记忆中回想了一会儿,才郑重道:“是图书馆的马馆长,他介绍我认识您的。”
“那时候你才上大一,每个礼拜去图书馆借书,而且还是跨专业的书籍。那时候新生还没有开专业课,老马就开始对你好奇起来。”何博轩叙述道:“于是就跟你搭讪,没想到,你小子脑子好使,就向他请教。一开始问的一些问题很简单,但不缺乏灵光一闪的东西。没想到,几个月下来,见解越来越独到,是个搞研究的好材料。他起了爱才之心,才向我推荐了你。”
“我当时带的项目,参与工作的,最起码也是博士生,开始我也没在意,以为老马开玩笑。或者是他亲戚,他抹不开面子,才找了这么一个借口,是来给你增加社会阅历的,抹不开面子,才点头应下了。”
汪洋点头道:“多谢老师当时能够给我机会。”
何博轩叹了口气,继续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本来我想让你给工作室做一些清理工作,也算是没驳了老朋友的面子。可是在我领导的这个项目停滞不前的时候,你突然委婉的向我提出,燃料催化剂可能解决压力燃烧室功率不足的时候,我才真正的认识到了你。但仅此而已,以为是年轻人的灵光一闪。”
何教授顿了顿,接着说:“可紧接着,你大二的时候,突然一下子学三个专业,才让我大吃一惊。于此同时,你在项目中的作用也越累越重要,我开始将一些辅助的研究让你参加讨论。你的很多想法,让项目少走了不少的弯路,要知道你才大二?像你的这个年纪,应该是去谈恋爱的年纪,而不是在某个领域能发出自己的声音的年纪,有时候我也觉得恍如梦幻一般。”
“这是您领导的好。”受表扬总是让人开心的,但汪洋感觉有些脸上发烧,因为他是因为另一个人,或者说另一个灵魂的才能受到表扬,这让他有些愧疚。
“屁话!”老头子固执的说了一句脏话。
“您老喝口茶,润润嗓子。”汪洋捧起茶杯,陪着小心道。
“你跟我回去?”何博轩认真道:“老实跟你说,你的情况,有没有学费都不重要,我跟你们院长打个电话,借调来研究所,不仅学费的问题解决了,甚至连生活费都不用担心。小子,你听我说,你天生就是搞研究的材料。”
“可是?”
“可是什么?”
汪洋突然想起来,这次回家,他从老房子内翻到的一张照片,想了一番托词:“我找到父亲的消息了,他应该还活着。”
“你父亲,材料上说已经失踪十几年了。”何教授领导的这个研究小组,是国家级的重要科研,每一个人都需要严格的审查。虽不至于祖宗八代都查清楚,但家里有什么人,干什么的,都有一份详细的备案。
“我从家里找到了一些信件和照片,可能提供一些线索。”
光凭口说,是没办法说动这个固执的老人,再说老人也是为他好,幸好在挎包里,还有一张汪洋父亲的照片,照片应该是汪洋一家三口的全家福。可是挎包里的照片只有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孩子,中间清晰的可以看出是人为的剪开过,照片很旧,边角已经发黄了。
何博轩拿起汪洋递过来的照片,老人突然愣住了,口中喃喃道:“怎么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