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愿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除了浑身汗湿之后的粘腻感觉,周身没什么特别的不适。
这让他觉得昨晚那无比真实的刺痛感不过是一场噩梦。
“醒了。”看见罗愿出来,程虚抬抬眼,漫不经心的问道。
“嗯。我去挑水。”罗愿挠挠头,去厨房拿木桶。
“等等。”程虚叫住挑起水桶准备去河边的罗愿。
罗愿站在原地,等待程虚的吩咐。
程虚慢悠悠的走过来,用烟锅里的火星子,将罗愿填在缝隙里的烛油,融化了一部分。
“好了,去吧。”程虚做完这些,把烟锅重新塞入嘴里,慢悠悠的背着手又一瘸一拐的回到木椅上躺下,吧嗒吧嗒的抽起来。
“二爷……”罗愿不明所以,冲上去问程虚。
“去吧,就这样挑。”程虚朝着罗愿摆摆手,翻了个身背着罗愿,袅袅的烟雾缓缓从侧着的身躯上升起。
看程虚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罗愿只好按捺下满心的疑问,朝河边走去。
一路上,罗愿揣摩程虚的意思,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将整缸的水挑满。
封住桶底,他也只能挑满半缸而已。现在只能用漏水的桶挑,怎么能挑满呢?
沉思了许久,罗愿还是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只能加快脚步,一路小跑着往家里跑。
好在,经过一个月的训练,程虚的脚程比一个月前快了不少。
等他满头大汗的跑回厨房,两只桶里的水还剩下不少。
……
罗愿气喘吁吁的瘫坐在厨房,看着眼前小半缸水,连抬手擦汗的力气也没有了。
紧赶慢赶,漏一半儿留一半儿,辛辛苦苦差点累死在半路,终于挑了小半缸水。
程虚背着手进来看了看水缸,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说就出去了。
罗愿摸摸头,有些手足无措。他抹了一把脸,追了上去。
“二爷……”
“嗯?”程虚慢悠悠的停下来,打量罗愿。
“二爷,为什么每天挑水啊?”罗愿第一次把积攒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
“那你挑了一个月有没有什么发现?”程虚眯着眼睛问。
“嗯……身子骨结实了,走路快了不少……”罗愿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道。
“嗯。”程虚模棱两可的点点头,然后悠哉悠哉的又回到他的老位置去了。
罗愿被那个嗯字弄得莫名其妙,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想明白其中的关窍,只好钻回去做饭。
除了来的第一天,罗愿没看过程虚吃饭。厨房被罗愿接管后,罗愿做好饭菜喊程虚吃饭,程虚说他只喝酒。
罗愿最开始觉得奇怪,后来想起程虚是幼年跟着云游道人走的,恐怕有些道行,不吃饭也是正常的,也就见惯不怪了。
程虚有一个淡褐色的葫芦,专门用来装酒。
罗愿一直看他喝,但酒葫芦从没有空过。一个月了,罗愿也没见过程虚出门打酒。
程虚是个怪人。
罗愿毫不怀疑。
日子平淡如水的驶过,转眼间,两个月过去了。
让罗愿惊奇的是,他原本以为不可能的事情实现了。
一样的时辰,原本用完整的桶没装满的大缸,被罗愿用漏水的破桶装满了。
秋风起了,屋角废弃的竹料越来越少。被削的平平整整的竹片整齐的码在大厅一角。
连续三天,大缸都是满满的。
这期间,还有一件事,让罗愿非常疑惑。不管第一天罗愿挑了多少水,第二天,水缸里的水都会全数消失不见,要不是大缸能储水是罗愿亲眼所见,罗愿恐怕会怀疑是不是缸坏掉了。
由于好奇,程虚也半夜起来蹲守过,但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水是莫名其妙凭空消失的。
久而久之,程虚对那奇怪的大缸也不抱什么好奇心了。
那日,程虚准备照常出门挑水,程虚再次叫住了他。
“二爷……”
“今儿个不挑水了。你跟我去云城逛逛。”程虚一扫往日懒洋洋的劲儿,道。
罗愿这才发现,程虚脱掉身上穿了许久的灰袍子,换了一身青色的长衫。
“是。”罗愿放下了水桶。
云州城的繁华热闹是麻花镇不能比的,罗愿初次来到这么热闹的地方,看啥都觉得新奇。两只眼睛滴溜溜四处转着,不知道往哪里看好。
“新鲜的裸子咧,炸裸子咧……”
“葫芦欸,又酸又甜的糖葫芦啊!”
“芦花鞋,好穿暖足的芦花鞋……”
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显得整个街热闹非凡,食物的香气洋溢在街道上空,惹得罗愿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想吃什么,自己去买。”程虚看着罗愿眼巴巴四处瞅的样子,不由得好笑,掏出一锭碎银子给他。
相处久了,罗愿发现程虚的性格也没有之前看起来的那么暴躁。
有时候,罗愿甚至会产生一种程虚是自己亲人的感觉。
程虚虽然经常经常让罗愿挑水砍竹子,但在别的方面对罗愿从来不吝啬。比如,罗愿的袍子破了,他会缝补,鞋子小了,第二日罗愿的床前就会摆上好几双不同大小的新鞋。
“谢谢二爷。”罗愿当下也不矫情,拿过银子揣在腰间。
“好了,我还有事。你在这条街上自己转转。想吃什么想玩什么自己买。下午太阳落山之前,在巷尾的那间茶坊等我。我们再一起回去。”程虚拍拍罗愿的肩膀,嘱咐道。
“是。”罗愿乖巧的答应着。
罗愿尝了两个裸子一串糖葫芦,包子也买了几个。他一边走一边啃包子,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扒手盯上了。
一路走一路逛,四处看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罗愿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
在二爷家,只有他和程虚两个人。程虚躺着抽烟,罗愿忙着挑水劈竹,一天从早到晚,两个人都说不上三句话。
罗愿虽本性沉静,但实际上正处在活泼乱跳爱热闹的年纪。
天天对着程虚这个老头,也没一个说话的玩伴,说是不寂寞,那是假的。
由此,看着热闹闹的说书摊子,罗愿想也不想的就挤上去。
方脸长须的说书人案子一拍,就开始了曲折的故事:“各位父老乡亲们,今儿个,我们讲的是镇国将军的故事,话说,太祖云梦初起兵,有一少年乞儿投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