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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房思琪

河东镇衙门。

新来的河东镇父母官叫朱三礼,原本是个高考失败的回读生,后来又没考上。

但他读满了九年义务教育,也算是个高级秀才,赶上大悠王朝的发展日新月异,上面一个“扩城扩镇、连寨连村”的政策搞活了很多地方经济,又吸纳了很多人才。而他这个能文不能武的文士借着写得一手好字、算得一把好账,再加上能说会道,也在这个崇尚武林风的官场中有了一席之地。

朱三礼做了官,虽然搞地方建设有一套,但没破过什么案子,一直觉得对不起朝廷,所以每每遇到对簿公堂的时候,他就心痒痒,而且非常努力地分析案情,寻找蛛丝马迹。今天,他堂下又站着一人,那可是世联都关注的大案的关键证人,朱三礼心中焦急得很。虽然那悬赏令内容有些粗糙,但却实实在在地盖着世联的印章!

衙门大堂中朱三礼正襟端坐,“啪”地把惊堂木拍在了办公桌上,道:“堂下何人!”

他突然来这么一下把坐在一边听审的女士吓了一跳,那女士便是带着堂下之人来这里的朝廷鹰犬,她腰上挂了一只铁做的“大拇指”,她眯着眼睛横了朱三礼一眼。

朱三礼忽然觉得背脊发凉,四下看了一圈没发现衙门哪漏风啊?

堂下站着的是那个看着“指南针”悬赏令哈哈大笑的小姑娘,她上了大堂便又换上了一副娇柔愁容。小姑娘也被惊堂木吓了一跳,皱着眉毛面带委屈地向朱三礼望了过去。

惊堂木这东西已经很久没人用了,朱三礼就是拿来冲个场子。要知道自古以来大悠王朝的皇帝主张“五指定江山”,旁边听审的那位可是挂了铁拇指——“刑指”的直属人物,自己怎么的也得定定心。可是拍了惊堂木之后朱三礼反而觉得自己这是把怯场的姿态完完全全地表现出来了,于是觉得有些尴尬。

但当朱三礼看清堂下之人时便更觉得尴尬,自己这一板子不会把下面这位娇滴滴、水灵灵的小女孩吓到吧……于是朱三礼咳嗽一声,声音温柔了许多:“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你可是认得那被悬赏的‘指南针’?”

旁听的“铁指”女士听着朱三礼的“温柔”觉得有点反胃。

堂下的小姑娘看了看“铁指”姑娘,又看了看朱三礼,抿着嘴回道:“我叫‘房思琪’,是从房家村来的,我认得悬赏令上的那人,他是我爱的人。”

“啥?”朱三礼“哗”地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苍天有眼啊,我终于也能破个案子了,至于女孩如此外向大胆地把心中所爱当堂说出也没引起他太多注意!

房思琪以为朱三礼没听清楚,皱了皱眉把之前的话又说了一遍。

朱三礼好不容易压下心头的激动,再次坐在了椅子上,但仿佛屁股上钻了虫子一样,怎么的也坐不稳当。他兴奋地再次问道:“‘指南针’叫什么名字?从什么地方来?家中都有何人?如今去了何处?”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

房思琪也不做思考,小鼻子挺了挺,一双大眼睛贼亮贼亮地回道:“回大人,他叫雪长疯,疯子的疯!我也不知道他家里有没有人,从没见过。还有,虽然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是我肯定能找得到他。”

朱三礼听了房思琪的话,胸中的激动灭了火,他眯起眼睛,心想这小丫头说的话怎么听都是假的。他把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细着嗓子学着房思琪的口吻重复道:“他叫雪长疯,疯子的疯!”然后忽然换了一副凶巴巴的表情又破口咆哮道:“你当我是傻的吗?谁家取名字会这么取?!你在愚弄本官么!”

房思琪仿佛被吓到,把一双小手捂在小嘴上,一脸震惊地看着朱三礼,道:“小民女不敢啊,他真的叫雪长疯。”

朱三礼圆瞪起双眼看着下面装腔作势的小女孩,心想你还真以为我拿你没招是吧!他扭头寻了一圈,然后朝着一个角落喊道:“户籍官,给我查查这个雪长疯!”

躲在角落里的户籍官正在那一心二用,一边听审一边琢磨晚上吃啥呢,忽然被大人招呼,赶紧应了一声“得令”办事去了。

“铁指”摇了摇头,看着堂下的朱三礼和堂下的房思琪突然觉得有些头痛,堂下那小姑娘自己都没办法搞定,你这个朱三礼恐怕也要吃哑巴亏。

户籍官效率倒是颇高,不一会便捧着户籍册跑上堂来对朱三礼答道:“是疯子的疯,真的是疯子的疯,哈哈。”他还捡了个乐。

房思琪在堂下暗暗地笑了,当然了,那可是我帮他上的户口,要不是“雪长傻”这个名字太难听,我就……哼哼。

朱三礼恨恨地看着户籍官,一把把户籍册夺了过来,眯着眼看了一会之后忽然又暴跳地喊道:“这怎么还是个婴儿头像?!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户籍官之前没细看,光顾着认那个“疯”字了,此刻接了户籍册查阅之后满头大汗,这户籍册里好多成年人用的都是婴儿头像,想必是户籍办公室那边没做好工作,这可怎么办。

朱三礼看着户籍官畏畏缩缩也不答话,气得一挥袖子怒喝着让户籍官滚蛋,户籍官解脱似地屁颠屁颠地跑了。

朱三礼破获大案的好心情顿时没了,拍了拍额头之后再次把目光放在了房思琪身上。

房思琪见朱三礼半天没什么动静,反而主动搭话道:“大人,他的悬赏令我看过了,但是画像和本人相差太多,要不我帮你把画像好好修改一下?”

朱三礼眼睛一亮,心想:“唉?这小姑娘懂事啊!”,但细想又觉得哪里不对,翻着眼睛思考之后,疑惑地对房思琪说道:“你刚才怎么说来着?他是你的爱人?你如此这般帮着朝廷追捕他,就不觉得……就不觉得心里有愧?!”

房思琪重重叹了一口气,摆出一副小大人样地回道:“大人在上,请听小女道来。我们大悠王朝历朝历代以法治国,国人自律自强才有如今盛世。我那个不长心的……额,是顽劣的爱人既然犯了法纪,理当受到该有的警戒和处罚!另外为了避免他犯下更多的错误,我定会全力以赴的帮忙捉他归案!”房思琪一边说话,一边把一只手握成拳头上下用力摆动,一副“必须得这样”的样子。

但她话说完了,见朱三礼依旧在用怀疑的目光盯着她,于是房思琪晃着脑袋又加了一句:“恩,怎么说来着?哦,请大人明鉴!”随后一抱拳,就像个行走江湖的好汉!可是房思琪那娇俏的样子却把本来大义凛然的场面烘托得有些可爱。

看着可爱的小美女自顾自地在那表演,朱三礼的火气也降下来了,他招了招手,让衙役为房思琪伺候了纸笔,道:“你倒是深明大义,但你可要画得像一些,否则我就要判你个包庇之罪!”

得了纸笔的房思琪对朱三礼的话未作回应,直接抛开外物,把一切心神放在了那朝思暮想的情人记忆里。

爱人那瞪眼歪嘴逗自己笑的恶搞表情、克服难题之后张牙舞爪的快乐表现、静静发呆时深沉又呆萌的样子、冒险受伤却又不服输的个性、明知必死却舍命保护自己的可靠身躯……不知不觉的,房思琪一边画像,一边笑着流了泪……心底不住地叨念着同一句话:“长生,你在哪里?”

衙门内静悄悄的,一众人物眼巴巴看着房思琪画像,而房思琪则沉浸在回忆里,无法拔脱。那一幕幕鲜活活地跳进脑海,时光仿佛也倒转……

……

女孩二叔家。

女孩仿佛很生气,冲着男孩大叫:“雪长生!你又爬了人家的屋顶,那是坏孩子才干的事情!!”

男孩“嘿嘿”奸笑,从房上一跃而下,然后一伸手一纵身,带着女孩一起上了房顶,他冲女孩眨了一下眼睛说道:“那你就陪我变坏吧!”

……

雪长生家。

男孩脚上戴了个链子,链子上有一把大锁,男孩显然被限制了自由,急得“嗷嗷”大叫:“老雪又折磨我,这怎么可能解得开!!”

女孩在一旁安慰:“不要急嘛,再好好想想,你看这九个孔颜色不一样,师父曾和我说过,药材里面有九种特别的药材,叫‘天九’,那是自然界中连气结阵、自锁避世的通灵之物。这把锁的九个孔很可能与他们分别对应,我去拿药书,答案应该在药书里面……”

男孩任由女孩摆弄着大锁,忽听得“咔”的一声,锁链应声而开。男孩兴奋得手舞足蹈,哈哈大笑,拉着女孩便冲出了庭院。

……

村后黑山。

男孩足底亮着一道红环,仰头望着一只巨大的飞蛾,把女孩推开老远。

女孩焦急地大喊:“那是‘毒粉蛾’,你快回来,你打不过它的……”她想上前去拉回男孩,却无奈身前横着一堵风墙。

男孩和毒粉蛾打了一场殊死之战,虽然最终男孩胜了,却也搞得皮开肉绽中毒颇深,女孩哭得梨花带雨,手忙脚乱地为男孩包扎上药。

男孩痛得呲牙咧嘴,勉强笑着摊了摊手对女孩说:“我记得你有次问老雪要毒粉蛾的毒粉,他没给你……喏,这么大一只……我给你!嘿嘿……咳……你能不能轻点……”

女孩哭得说不出话……

……

又在村后黑山。

因为一棵普普通通的“惊雷草”,一个陌生男子竟把女孩推搡倒地,随后男孩与陌生男子对峙,一言不合便动起了手,而陌生男子处处杀手,明摆着要置两个少男少女于死地。

在之前男孩女孩根本无法想象,世间竟然有如此强大之人。当用尽所有手段还是被打得遍体鳞伤之时,男孩破天荒的切出了金色足环,而当他们以为自己抓住了一棵救命草时,陌生男子竟然只是不屑地笑笑,随后女孩忽然觉得无法形容的压力把自己压倒,晕厥之前只记得男孩如山一般守在自己身前,看着那么孱弱,却又那么伟岸……

……

莫名的情绪在河东镇衙门的大堂中流转蔓延,众人仿佛被房思琪感染,一个个在安静中沉浸心事。

这世间又有谁没有自己的故事呢……

朱三礼恍惚中仿佛见到了远在家乡的妻子,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无法遏制的念头,今天要是能吃到老婆包的韭菜馅饺子该有多好……

“铁指”姑娘的思绪飘回皇城,心想这次公差又不知几时才能回到那个温暖的小家,那笨手笨脚的丈夫能不能把我的宝贝儿子照顾好呢……

就连作文书的、执杖的也都心事重重。

大堂中飘荡着一丝丝、一道道无形的思绪,平凡的,却也是精彩的。

有风忽而吹过,不知,带走了谁对谁的思念……

……

房思琪放下了手中的笔,捧起了自己亲手作的画,她看着跃然纸上的熟悉容貌忽的笑了,笑颜如雨后彩虹,亮丽地横在云间。

只是雨滴未休止,打湿了手中画。

大堂中各位的思绪被拉回,朱三礼让人取了房思琪的作画,他虽然稍稍感动于房思琪的眼泪,但看过画像之后却对房思琪怒目而视,大喝道:“竟然画了一幅卡通画!你这是愚弄朝廷命官,来啊,给我杖责!”

“铁指”闻言皱了皱眉,把目光飘向房思琪未有言语。

堂下小的们大喊“威武”,就有人越众而出要对那女孩施以责罚。

这时房思琪俏生生地毫无惧色,再次双手抱拳说道:“请大人明鉴,作画水平有高有低,我又从未学过,怎能画得如真人儿一样?”

她一开口说话,那个跳出来要杖责她的衙役也止住了,抬眼向朱三礼望去。

朱三礼听了房思琪的话之后,心中一想还真是这样,之前的悬赏令还是简笔画呢,于是挥了挥手示意负责杖责的衙役退下,眯着眼睛再次对房思琪说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不过这画像与那‘指南针’有多少差别我却要追究到底,若是你这幅画与案犯相貌要差过之前的通缉令画像,那我可真的要咎你包庇之罪!来啊,带钱二上堂!”

可能是新官上任的原因,大家伙儿办事效率都特别高,原镇督府管家钱二很快就被带上了堂。钱二拿着画像左看右看,嘴里非常肯定的说道:“像,这个像,恩,嘴角再往下一些就更像了!”

朱三礼听了钱二的话,瞪着眼睛让钱二下堂去了,然后就发现房思琪在堂下视线一直跟着钱二,吃吃笑着。他一拍脑袋,心想莫非这里面有猫腻?于是又传了几个见过“指南针”的目击者,包括包子铺老板,结果都说画像和真人一个样,顶多嘴角再稍稍修改一下。

至此,房思琪在河东镇的故事告一段落,朱三礼甚至走下堂来为她施了一礼,感谢她大义灭亲仗义行事。

房思琪回过礼便又大义凛然地恳求朝廷给予资助,让她亲自上路,亲手把“指南针”捉拿归案,而且她非常肯定地说自己有办法找到“雪长疯”。于是朱三礼和铁指在堂上直接拍了板,就由铁指带着她再次上路,去寻找那个正在被通缉的指南针!

铁指暗叹这小姑娘心眼忒多,竟然还要朝廷资助她找男朋友!

虽然铁指心知肚明,自己恐怕只会被小姑娘当成免费保镖,而且,她可能也指望着朝廷这边有办法有能力帮她找到她的如意情郎。不过铁指也是很喜欢房思琪这个姑娘,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案子始终要办,路上有个伴总比没人说话强。

两人不眠不休,朝着房思琪不断暗示的“獠牙”策马奔去。

房思琪虽然不知道雪长生的确切所在,却知道雪长生抛下她自己出去闯荡,肯定是要去那种无法分心的绝地。但她又不好明说,怕铁指引了大批人一起过去,如果雪长生到时候招架不住,那可真的要蹲大牢了。

可是她的小九九打得挺好,却没想到獠牙发生了意外情况。

就在秦永恒把乾坤镜取走的第三天,挣脱了千年枷锁的妖王们带着大大小小的妖怪暴动了。其实他们只是因为要摆脱那种禁锢的感觉,想搬个家,无奈拖家带口声势浩大引起了人类注意,一时间绝地势力“獠牙”突袭人类世界的传言四处横流。

大悠王朝上上下下都有些措手不及,历朝历代只发生过什么蝗灾、鼠灾等单一品种的灾害,却从没见过乱七八糟的野兽统统聚在一块儿发个灾害。不过皇帝脑袋倒是灵光,直接把事情摊给了世界联盟,直说这可是关系到人类命运的大事。

皇帝心里清楚,这事情要是小打小闹的,他这边可以秘密派遣人手把野兽们抓了,搞搞科学研究什么的,因为各处传来的报告竟然说那些野兽能够口吐人言。但是下面报告又说那些野兽们实力强横,甚至有些神级存在!而且因为世联运筹的那件事的关系,很多国外的高手聚集在大悠王朝的国土,这“人语野兽”肯定瞒不下,倒不如直接顺水推舟,消耗一些国外势力,再帮国内解决一下这个棘手问题。

很快,“人语野兽”搞得世界联盟也炸了锅,纷纷说这事情关系太大了,到底是“变种人”还是“变种兽”?是“友好”还是“敌对”?是人类世界的福泽还是灾祸?讨论最后也没有搞清楚。但是那些野兽如此大规模的行动明显是有组织有目的的,每个联盟成员国的代表都拍着桌子,要派上大批高手到大悠王朝搞联合镇压。

国外势力当然也是心怀鬼胎,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看看热闹是一回事、解决麻烦也是另外一码事,重要的是如此便能探下大悠王朝的虚实,方便布局大事。而且即使人语野兽挑战人类的战争真的出现,那么此次便是能在大悠王朝的国土上理直气壮的开战,到时候大悠乱上加乱,我们照样国泰民安,如此甚好!

可是俗话说行事在人,成事在天,尽管每个人都努力着把所有的事情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上推动,但总有些东西已经在冥冥中注定。国之大事叫气数,个人小事被称作命运。

……

世联在出阳城的集结队伍为了避免引起平民骚乱,把出发时间定在了子夜。坐在切尔诺身边的伊尔看着晴朗的星空不停地摇头,嘴里不断地嘀咕“乱了、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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