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站起身,我拿着厚厚的信纸走向窗旁,脑子里反复出现着信里的内容:
小雨,今天我到京城了。
离开齐圣村已经一个月了,不知道你怎么样了,我有些担心你是否去了齐圣湖,没有迷路吧,你总是会忘记我的叮嘱。
师傅教了我很多东西,这一路上我见到了很多人,可我越来越想回家了,也更想你了。对了,我在京城看到了卖泥人的小贩,有一个很像你的小人,我买下了,等你生日到了,我叫师傅帮我捎回去,我都能想到你看到它的样子了。
小雨,你要好好的,我想家了!
小雨,我送给你的小人被送回来了,师傅说,你和你娘都没在村里了,我很着急也很担心,我找不到你了,你会去哪儿了?
今天是你的生日呢,我想念林姨给你煮的面了,我想你应该长高了吧,可是,小雨你在哪儿呢?
小雨,今天你十二岁了,已经两年没有你的消息了,你到底去哪儿了?师傅给我的匕首,你还带在身上吗?
我用上好的楠木,亲自给你雕了一对木手镯,我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一天一天慢慢的雕,我希望你的消息会在你生日前传来,可是今天我已完全雕好了,你的消息还是迟迟没来。
小雨,我在手镯上雕了你的样子,还有月亮,还有我,我们一起看
月亮的那夜,你还记得吗,你为我唱的歌《千里之外》,你还记得吗:
一身琉璃白,
透明着尘埃,
你无瑕的爱。
你从雨中来,
诗化了悲哀,
我淋湿现在。
芙蓉水面采,
船行影犹在,
你却不回来。
被岁月覆盖,
你说的花开,
过去成空白。
想起你唱着歌的样子,那时那么悲哀,现在我才明白,你是否在那个月夜就已知我们的分开,就像你的歌《千里之外》,虽然你只唱了一遍,可我却记得那么清楚。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即将失去你的消息,至少我不会选择远行,我必将留在你的身边,陪着你欢笑,看着你成长!
小雨,我发现我并不像想象中那样了解你,到现在才发现其实我并不明白你小小的脑袋里有着怎样的思想,尽管如此,你还是小雨,你娇小的样子,你的恶作剧,你的欢笑,还有你的声音,我时时想念,日日回忆,可是,我却无法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小雨你在哪儿?
小雨,我越来越忙碌了,我学到了更多的东西了。我有朋友了,可是,他们不快乐,就像现在,我也不快乐。今天你十三岁了,我还是不知道你在哪里,我开始害怕了,我怕我永远失去你的消息,我怕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了。我去了很多地方,有了好玩新奇的东西,我已习惯统统收罗回来,也许有一天,我还能统统都给你,我真的希望有这一天,小雨,你要生日快乐!
小雨,你今天十四了,已经四年了,我没有听到你的声音已经整整四年了!小雨,我真的害怕了,害怕,你已经忘记我了,害怕,我也忘了你了。。。。。。
泪水模糊了双眼,也模糊了我的心。这是小虎子的信,写满了小虎子对我的想念。
原来在这个世上除了娘,真的有人这般挂念我,这般担心我,我不知道小虎子这样是不是爱,但我却知道我并没有这般挂念小虎子。我的心此时充满感动,也充满了内疚。
看着天,我想问:无时无刻挂念一个人就是爱吗?可是今夜,月亮不在,我的问题无法解答。
我问我的心,除了娘我似乎没有时时挂念着谁,只是现在,我的脑海里出现了小虎子和子义两个人的身影,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一个人,虽然他们就是一个人,我矛盾了,但却感动着,也许我应该正视子义,看明白子义,他究竟是谁?
将小虎子的信折叠整齐装回信封,这是小虎子给我的礼物,也是子义给的礼物,我将碧落及子良的礼物也都放进这个桃色盒子里,它就是我的百宝箱了,里面有我最宝贵的礼物,将它放回衣柜,我满心温柔,因为它们也因为他们!
今天我起得最早,不知道是不是兴奋地原因。六月初六,我的生日,今晨我已年满十五周岁,在这个世界我终于成年了,我是大人了,我摇头轻笑,其实我可能算活了两个世纪那么长了。
我象往常一样继续做着我的打扫工作,此时有人叫门,这么早会是谁呀?我一边纳闷一边开门去,原来是雅菊园的香儿。
“香儿,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我们夫人给你送了一套衣裳过来,并说今日定要穿上它在午时于王府前院等候,跟随夫人进宫。”
“好,我知道了。”
接过香儿手中的衣裳,我目送香儿离开,心中开始忐忑,今日是王府献礼之时,这其中我不觉已扮演了一个十分重要的角色,菊夫人的成败似乎就决定了我的生死,想到这儿我无法轻松起来。
回屋我坐在桌前,看着桌上的衣裳,一件粉白柔纱衣裙,颜色很是淡雅,我从未穿过这样好的衣裳,可是我却没有心情雀跃,我的心思全在晚上的宫宴上。
这里的皇宫什么样?皇帝什么样?皇家的夜宴又是什么样?
我今日就可出府了,可是这样的情况下出府,就像不知道生与死的抉择,让人忐忑又不安。
此时碧落推门而进,她看到了桌上的衣裳,抬头看了看我,默默地坐在我旁边。
“思雨,今天你生日要开心才是,恭喜你有机会嫁人了。”
碧落故意让我开心,我岂会不知道她的用心。
“好碧落,谢谢你,我是可以嫁人了,可是却没有人愿意要啊,你可有好介绍?”
“真的吗?你想嫁人了吗?说真的,我有个远房表弟,人还不错挺老实的,他就住在。。。。。。”
“行了行了,打住,你还当真了,我才不想嫁人,再说在这王府里,我说想要嫁人就可以嫁人的吗,我可是签了死契的,这一辈子准备老死在王府里了。”
“虽是死契,可王府里有规矩,丫鬟年至二八,如府里不想再留,死契自动解除,就可出府自由了。”
“二八,是二十八岁吗?”
“是啊”
“也就是我还有老老实实,仔仔细细,敬小慎微的在这里再呆上十三年吗?”
碧落点点头,而我除了摇头苦笑还能说什么。签了死契的丫鬟们将自己人生最美好的时光都奉献给王府,当年华逝去,青春消融,王府也不再留恋,将这些可怜的女人们扫地出门,还美其名曰:“赐予自由”。这样可能还算幸运的,如若不幸,就此消失于王府,谁会知谁曾在世上走过一遭,而我现在就在这些人群中,多么可悲的现实啊!
“思雨,思雨”
碧落摇醒了我,为我整理了耳鬓的乱发说到:“又开始发呆了,思雨,不要想太多了,从你进到这王府就该知道未来的人生就不是你自己可以左右的了。今天,你要随菊夫人进宫,那里不是听雨居,你不可随性大意了。”
看着碧落认真的表情,我感激的握紧了她的手说到:“这个王府是冰冷的,可是听雨居是个例外,因为这里有你碧落也有我林思雨,我们和其他人不一样,碧落相信我,我会改变这一切,一定会!”
“思雨,我知道,你绝非一般之人,我不求太多,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就好。一会儿我就要随小王爷进宫,无法与你同行,我对你始终不能放心,所以答应我,你跟着菊夫人会认真对待,小心应付。”
“我知道了,碧落,你要对我有信心,我林思雨可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超级无根草一颗,不会那么容易就翘辫子的。”
“翘辫子,是何意啊?”
“翘辫子就是死翘翘,就是。。。。。。”我向碧落比了一个杀头的姿势。
“你呀,还有心思开玩笑,还不准备准备。去,把这衣裳换上,我还有时间帮你弄弄头发,你自个儿梳的头发,可真不怎么样,我教教你。”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立即脱下穿了N年的工作服,换上了这粉白色的丫鬟服,没有什么花色,极为简单,我觉得大致也就是头牌丫鬟的衣服罢了。
“瞧瞧你,才换了身衣裳就美成这样,要是穿上美艳华服,岂不是要倾国倾城了!”
“碧落,可不要太夸张哦,否则一会儿我的脚没法着地了。”
“为什么?”
“因为被你夸的已经飘了起来,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了。”
“好了,你快过来吧,我来弄头发。”
我乖乖坐在镜前,透过铜镜我看不清自己的模样,确能隐约见到自己的娥眉黛颜,许久没有好好照过镜子,因为不太适应看不真切的铜镜。
碧落很快为我梳好了发髻,长长的发尾没有挽起,让它自由垂着,只是用粉色的丝带微微的捆着。
此时蓝铭昭在屋外叫着碧落,碧落看着我很似满意的样子,点着头说:“思雨,你很美,这样就很好了,你记住,宫里不是听雨居,我们暂时不能在你身边,万事都要小心谨慎,万不可冲动,不能有丝毫行差踏错,如真有急事,记得去万寿宫找我们,太子、子义和小王爷都会在哪儿。”
“我记住了碧落,你放心去吧。”
我送碧落出屋,看到了蓝铭昭已站在门前等候。他看到我,双眼亮了一下,上上下下扫了我一眼突然说到:“是菊夫人让你这样穿的吗?”
“是”
“过来”
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我还是向他走过去。
蓝铭昭从衣袖里拿出一块半掌大小的金牌递到我面前,我伸手接过,金牌上刻着“蓝”字,很显然这是块令牌。
“拿好我的牌子,若有什么危急事情,可拿出应急,会有人来找你的,记住,万不可遗失了。”
“知道了。”
“还有,在宫里见到陌生好看的男人,记得不能盯着别人看,也不能把你的脸随便让别人看,给我记好了。”
“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礼义廉耻,我记住了。”
“哼”蓝铭昭一甩衣袖,朝着碧落说到:“走吧。”
碧落紧跟蓝铭昭身后,边走边回头,用嘴型说着:“要小心哦!”
此时的碧落像个小老太婆,也特别的可爱。
送走了碧落他们,午时也要到了,我环顾听雨居,就要走出这里了,我的心情既紧张又不舍,就像我不回来了一般,摇摇头,我告诫自己不要瞎想,要淡定,要认真对待谨慎行事。
关上院门,我朝着王府前院走去。没行多久,我便已经来到王府前院,菊夫人及香儿还未到,我站在王府大门前,越过门槛,就是四墙外的世界。
今天我就要走出这里,心中既紧张又有些许躁动,我摇着头,提醒自己:怎可如此不沉着,要沉淀情绪,静下心来,小心行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