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夫人面似芙蓉,艳丽而柔媚,只是一身金黄富贵色过于哗众取宠,反而容易让人忽略她的美丽。此时的她看着我,一双眼睛狡黠眼神一闪而过,她慵懒地侧靠着椅柄,用右手撑着头,左手顺了顺袖口,慢慢地说到:“深更半夜,慌不择路,你想要去哪儿,干什么?”
“回夫人,奴婢在听雨居本欲睡下,可忽听小王爷直呼头疼,于是听其安排到刘总管处去请大夫,只因奴婢第一次当差,对府里环境又不熟悉,只因过甚担忧主子安危,一时慌乱竟铸成大错,冲撞了夫人,奴婢实是愧疚难当。”
“你是说铭昭欲请大夫,可严重?”
“奴婢在门外听差,并未进屋,只听说是头疼。”
我认为在不明确蓝铭昭与蓉夫人关系时,我不能轻易说出实情,不知者活着的理由更多一些。
“禀夫人,小王爷来了。”
“哦,铭昭来了,快请。”
我跪在地上,心中一阵雀跃,是蓝铭昭来了,怎么会来,不是已经昏倒了吗?
蓝铭昭推开门,直直走近屋来,此时他以换了白衣身穿浅紫色长衣,从未感觉过的严肃,不是子俊也不是我熟悉的幼稚的蓝铭昭,额头一大片红肿,我看见了他的伤,立刻收住了眼神,往地下看去,我有些内疚。
“哟,铭昭,怎么过我这儿来了?玉珠,还不赶紧给小王爷备茶。”
“铭昭头部受伤,差我十五去请大夫,不想她不中用的请到姨娘这儿来了,害我一阵好找啊!”
“哎,你这孩子怎么又把自己弄成这样,要是让姐姐看见了,不得心疼死了,玉珠,还不去拿我的凝玉露来给小王爷治伤。”
“不用了姨娘,刘太医正好在府上,我已让太医看过了,我是让十五赶紧回去,我那儿没她可不行,她虽脑子笨点儿,可也算合我心意。”
“铭昭,你这今日刚领进院子的丫头,姨娘我替你教训了一下,你可别怪姨娘,这奴才不教以后主子不好管。”
蓝铭昭转过头看着我,皱起了他好看的眉头。我想,我现在的样子堪比落水狗吧,他这当主子的感觉很没面子吧!
“姨娘,虽说你也是一番好意,可十五的主子毕竟是我,该怎么教训是我的事儿,人说打狗还得看主人,今儿个的事我暂且不计较了,以后如有再次,姨娘可别怪铭昭不尊长幼了!”
看着蓉夫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交替着,我暗想道:这蓝铭昭还真是谁也不认的主,估计这王府里只有他爹蓝轩宇才能压得住他呢!
“发什么呆,想一直待这儿了?”
还是一贯暴躁的语气,我立即起身,可已经没有知觉的右腿令我又重重的摔倒在地,几乎散架的疼痛感令我的脸瞬间惨白吓人。此时,蓝铭昭一个大步跨过来,在蓉夫人及众人的面前将我横抱起,面露凶光大刺刺的走向屋外。
我看到了他冒着怒气的眉头,乖乖闭上了嘴,我从膛目结舌的蓉夫人面前经过,从不可置信的玉珠面前经过,从窃窃私语的众人面前经过,我想从今后,我在王府里平淡安静的生活将就此宣告结束了。
回到听雨居的院门前,我看到了碧落、王管家、刘总管还有一位长胡须眉的老者。我突然有一种从死亡边上被救回的感动,有一种类似回到家的感觉,虽然我知道这才是我来听雨居的第二天。
碧落,是碧落救了我。看着碧落,我的鼻头酸了,我的眼睛酸了,我一直以为她是明哲保身,她不会理我,可我错了。遭受毒打几乎痛死时,我未曾掉过一滴泪,可是看到碧落,看到这些平时连话都不怎么说的人,在院门前站着,不需要话语不需要动作,他们的存在,这一刻就是安慰。
我流泪了,这是我第一次在王府里流泪。
碧落迎向我,淡淡地笑着,只说了一句话:“回来了就好!”
我的泪奔流的更凶了,我点点头,极力压制住几乎快要出声的哽咽,这引起我的身体开始颤抖。
“刘太医,麻烦赶紧给她看看,象是伤得不轻。”蓝铭昭将我放到床上,让刘太医为我医治,片刻后他摇着头,站起身说:“真是太狠了,这么个丫头,就下如此重手,还好来得及时。”
“现在是什么情况?”刘总管一脸严肃的说到。
“右腿膝盖乃撞伤,伤及筋骨,未曾骨折及断裂,无什大碍,但左胸下最后一根肋骨象是已经断裂,必须好好调养不能移动,全身上下多处瘀伤,伤得不轻啊!我这就去写药方,碧落随我去取吧!”
看着碧落转身要出去,我立即出声“碧落姐,谢谢你!”
碧落回头一笑,什么都没说随刘太医出去了。
此时,王管家对着蓝铭昭说:“禀小王爷,人已带回,我这就回去向夫人回话,一会儿,会将碧落所需物品带到听雨居,暂由碧落代为照顾十五吧,不知小王爷有什么话让我带给夫人?”
蓝铭昭,定定的看着我,没有回头没有动作,只轻轻的说:“你回去吧。”
刘管家与王管家一同走出了屋,此时只有蓝铭昭留在屋里。他看着我,一直没有说话,我看着他的样子,眼睛是在盯着我,可是我知道他没有在看我,他一定又陷入他自己的世界里去了,现在已经是白昼了,他不会发病才是。
“你进府前的名字叫什么?”
我以为他会一直发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他。
“你为什么总爱发呆,无论什么情况下都可以。我为什么会觉的你很熟悉,明明才见过你几日,那种熟悉的感觉,好像我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了,这是为什么呢?你昨天晚上明明在这里,为什么又会在蓉夫人那里,还被她折磨成这样?为什么我又受伤了?”
他的问题一下子问了出来,我不知道该回答那一个,他的样子是在问我,还是问他自己,我把握不准,我直觉闭着自己的嘴,此时是比较明智的。
“我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不会旧伤未愈又想添新伤吧!”
我在心中哀叹,他的发病时机和时间长短看样子我得摸索清楚才行。
“回小王爷,十五名叫林思雨,至于您其他的问题,十五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林思雨”
看着他又陷入沉思,我心中暗道:还说我爱发呆,你更爱好不好!他坐在我的床边,认真思索的样子,轮廓很深,薄唇微抿,睫毛
很长,阳光照在他的右脸上,让鼻梁和睫毛的阴影投在我能看到的左脸上,很是英俊,又很可爱,就像他本身,矛盾极了。或许他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更适合当谁?
“为什么会惹上蓉夫人?”
“您昨夜叫着头疼,让我去给您找大夫。王府夜深,我看不清前方,就和蓉夫人撞在了一起,因此她就将我打成这样了!”
“在哪儿撞的,大约什么时辰?”
“假山,大约是在丑时。”
听了我的话后,蓝铭昭站起身面朝着阳光,背对着我。看着他的背影,我有一瞬间的仲怔,明明是和我一般大的小孩儿,怎么现在看起来像个成年大叔,他究竟是怎样的人呢?明明是尊贵之人,为何会如此孤单,这听雨居里有多少秘密呢?
“以后你不就十五了,我不喜欢,就叫你自己的名字。”
“真的吗?”
“怀疑你主子的话,你会死的很难看!”
“谢小王爷,思雨感激不尽!”
“你要怎么谢我?”
不需要这么当真吧,我虽然很是感激但只是一句客套话诶,我一个无名、无谓、无金无银的人,能怎么感激呢?
“思雨定当竭尽心力服侍好小王爷!”这样的回答应该够了吧。
“好,记住你说得话,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可是现况容不得我讨价还价,我只能点天谢恩。
被折磨了一晚上,我已经累到极致了,喝了刘太医的药我的双眼已沉重不堪,我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耳边象是有人在说话:“思雨,你怎么了?”
“思雨,是谁这么狠心?”
我感觉到我的手被人轻轻握起,那双手很温暖,被温暖包围着,我的疼痛立即缓解了一些,我还是很累,就着这样的温暖我还想继续熟睡,让我好好休息一下吧!
感觉到热热的亮光,我慢慢睁开了眼睛,天亮了。
看着阳光透过窗棂,形成一根一根光柱,光柱里盛满了正四处旋转的尘埃,这一刻,我确定了,我又一次亲眼看到了新的阳光新的一天。
活着,真好!
此时,碧落推门进来,看到碧落,我的心就温暖起来,对碧落的感激,令我兴奋起来。
“碧落姐,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表达我此时的心情,能活着见到你真的很好,谢谢你!”
“思雨,兴许是你我二人投缘,第一次看见你,我就觉的生活原来可以更有趣一些,你相信吗?”
“你是说,我很有趣吗?”
碧落笑而不答,她正张罗着帮我洗漱,洗漱完后,她突然忧伤的看着我说:“你不会怪我,当时没为你求情吧?只因那蓉夫人是王府里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如我当时就为你求情,不但不能帮你,恐还回害了你。”
“思雨本不奢望会有人出于援手,又怎会对碧落姐有责怪之意,只是,当小王爷出现时,我就知道一定是你找到了小王爷,求之助我,我才能活着回来,在这能吃人的王府里,能得碧落姐照抚是思雨的荣幸,是思雨三生的福分。”
“快别这么说,我又做了什么,值得你这样对待?”
“碧落姐,我想与你义结金兰,在这王府里相互照应可好?”
“思雨,我不敢对你说我会一直这样对你。你可知在这王府里,没有任何人可以决定自己的生死,包括那蓉夫人,因为是人,当生命与利益受到威胁时,谁也无法保证不会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我也一样!”
我看着碧落,她那么淡定那么坦陈,愿意告诉我这些,就是以心待我,我怎会不明白,为了生存,人,必将竭尽所能,不惜伤害他人,她无法保证,我亦无法保证。
“碧落姐,我明白了,我也会如你一样,不求他人真伪,只求我心真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