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过去了,我没有结束试用期。
夏天过去了,我没有结束试用期。
现在,秋天已经来了……
“迷谷爷爷,不要再掉叶子啦,光你这一块巴掌大的地方,我已经扫了一个上午了。”
早课已经结束,白衣童子们成群结队的走出大殿,我望着他们消失的背影忽地堵得慌,回头再看这满地的落叶,气不打一处来。
“噢噢,老啦,不中用了,头发掉的那叫一个快。”迷谷爷爷笑嘻嘻得伸出长长的枝桠摸着光秃秃的顶。
“我不管了啦,反正我不扫了。”我扔下扫帚,转身就坐到大殿外高高的门槛上。反正林染白最近外出,我这个样子他也不会在我身边咳嗽两声随后说:“若若,你这样不好。”
“若若,你这样不好。”声音从大殿里传出来。
我翻着白眼,回敬:“那您觉着哪样才叫好呢?”
颀长的身形晃到我面前,他低下白净的脸道:“女孩子当坐有坐相,站有站相!”
哼!“歪理!”我不屑。
“大师兄跟你说话,你这什么态度?”面前的那张脸板起来。
别说,还真挺像严肃时候的林染白。
“是!”我站起来,恭敬的鞠躬,温顺地应道:“大师兄教训的是,小的当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不可忤逆了大师兄!”
傻子都听出了我话里的嘲讽,云鹤大师兄重重的“哼”了一声,一拂袖子,甩着他那两支翅膀幻化成的长胳膊走掉了。
安静了不到半刻,又有声音响在耳畔。那声音道:“若若,你又把大师兄给气到了。”
明明是戏谑的话语,却不觉得不适。我耷拉着脑袋,重新坐在门槛上,良久才回道:“是啊……又气他了。”
“你这样不好。”说话的人也坐下来,看着我的侧脸。
我偏过头对上他的目光,看见他雪白的牙齿。琅篁——春天的时候,他跪在大殿里替我求情,如今,他又陪着失落的我聊天。
“那你说,怎样才叫好?我这样坐着是不对的,我惹大师兄生气了是不对的,为什么顺着你们的意思做才是对的?”
“若若……”琅篁的笑僵在脸上,“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没有要教训你的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知道你在招摇山不开心,可又不愿意离开,于是故意与大家唱反调。”
“呵呵,”我笑着站起来,“你错了,我不是故意与大家唱反调,我若若,一直是这个样子。在浮玉山的时候就是这样!所以,我的师姐们一直以调教我为名教训我……我就是这么没有家教,谁让我刚出生还是个狐狸模样时就被扔在浮玉山了呢?”
“对对不起……”琅篁额上又冒出汗来。他的腿一直都不太好,站得久了走得累了就会冒汗。
“没什么。”我摆摆手,拾起迷谷爷爷脚下的扫帚,开始扫落叶。
“若若,”琅篁又唤我的名字,“你那么希望修仙么?”
“当然!我从浮玉山来就是为了修仙啊,可他林染白却让我扫了这么久的地!”
“这是必经的阶段哦,我当初担水担了半年哦。”
“我能跟你一样么?”我给了一个白眼给琅篁。
嗯?他一脸的不解。
我冲过去,拍拍他的脸颊:“孩子,我是我幽芷师父介绍来了。你想啊,我幽芷师父是什么人,那可是跟林染白有过一段风月的人。那是谁都能跟林染白有一段风月的么?既然不是,他当然得给我特殊照顾,让我早点结束试用期,或者直接跳过试用期……”
“……”
“你说我说的对么?”
“哪个?”
“……风月!谁都能跟林染白有一段风月么?”
“不知道……”
“你姐姐会与他有风月么?”
“我没有姐姐。”
“你娘呢……啊喂,琅篁,你别走啊!”
啊,心情真是糟透了。我拖着黏着几片枯叶的扫帚走出院落,望着阳光的方向开始眨眼睛。每个早晨都期待着这一日林染白会过来找我,说:“若若,你结束试用期了。”
然而,每天都是安静到中午再安静到日落。这样打扫卫生的日子我真是受够了!
为了排遣心中的郁闷,我极目远眺,咦,不远处的那个……
“哎,小祝余!”我笑嘻嘻得唤青衣童子的名字。
不理我?我索性坐下来看他干什么。
“喂,不要穿着你那脏兮兮的裙子坐在我身上!”祝余直指我的鼻子,大嚷道。
我昂着头,不为所动:“奇了怪了,平常他们脏兮兮的脚走在你身上你也不说什么,怎么一轮到我你就敢这么大声了?”
“因为,因为……”祝余开始结巴。
“因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你!”
我笑得更厉害了:“不怕不怕,不喜欢我的多着,多你一个不算多。”
“你你,”他涨红了脸,“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这么厚脸皮?”
我反驳:“你一个男孩子家,怎么这么薄脸皮?咦,你哭什么?我又没推你没打你。”
“你说我了……”小祝余说完眼泪就下来了。
“喂,你这个野丫头,又对祝余做什么了?”有瘦瘦的身形冲过来。
我举起身旁的扫帚,将自己挡在后面:“呀,迷谷孙子,几日不见,你头发掉完了啊!”
皮肤呈褐色的少年一怔,伸手去摸脑袋,手举到半空又觉得不对劲,赶紧变换方向指着我道:“野丫头,你说什么?”
“啧啧,孙子果然像爷爷,这么小耳朵就不好使了!”
“找打是吧?”迷谷孙子说着便伸长手臂一拳穿过扫帚打在我鼻子上。
血涌出来,将我脏兮兮的衣服染得更加不像样了。
我跳起来,大叫:“你这个孙子,居然来真的?”
小迷谷也呆住了,他一定是没想到今天我见到拳头居然没躲开。是啊,有扫帚在前面,我怎么也想不到迷谷那孙子就这么穿过拳头来了。好歹有缓冲啊,按理说力道应该减弱的,怎么那小子力气又变大了?
“你等着,我揍你一顿还要告你爷爷!”说着,我抡着大扫帚就开始追着小迷谷跑。
“啊啊啊……”小迷谷跟祝余被我撵着满招摇山的鼠窜。
“若若……”祝余在逃跑的过程中求饶,“你放过迷谷哥哥吧,他不是故意的!”
我挂着两道鼻血,脚力一点也不弱,回道:“放过他?那他以后就敢砸破我的头打断我的腿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会看着迷谷哥哥不让他再打你了!”
有这等好事?我笑了,缓下步子,咳嗽一声:“那你呢,小祝余,以后我饿了你给我吃么?还说不说我是吃货!”
“给给给,不说不说!”小祝余忙不迭答应。
“扑腾”一声,我倒在招摇山的青草地上,闭上眼睛。妈呀,累死我了。
那两个也停下步子,站在不远处喘着粗气。咦,怎么一会儿就没声了?我正纳闷,身体一轻,有手臂将我托起来。
我闻得了林染白身上的味道。
“若若,你没事吧?”他的声音听起来特别温柔。
我哼唧一声,并不睁开眼睛。
“迷谷,你打她了?”林染白问。
“师尊,迷谷知错了。”
迷谷那小子倒是实诚。
“若若,你别吓师父,你没事吧?”林染白将我在他怀里晃了两晃,晃得我鼻血流的愈发多了。
“师父……”
我努力回忆自己这十二年唯一一次生病时的虚弱模样,然后压着声音轻轻应了一声。
“若若,你说什么?”林染白将他的侧脸凑过来。
啊喂,不要靠这么近啊!我幽芷师父在天之灵看到了要吃醋的!
“师父,我……想修仙……”说罢,我那睁开一道线的眼睛又闭上了。
“嗯嗯,你从明天开始就可以跟他们一起上早课了!”林染白答应的异常干脆。
我面上呈现昏迷状态,心里却乐开了花——林染白啊林染白,对付你,就只能用耍无赖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