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越来越疾,四面廊上所有的帷幔都被掀开,眼见着帷幔又要刮到我面上,我下意识往后退去,尽管麻木的腿让我行动迟缓。
我被这风蛊惑了,我不该这样的!
这是人间,这是凌空师兄历劫的时刻,我所说的每句话所做的每件事都会影响他的劫数,他刚刚所说的话纵然使我如入云端,但我却不能掀开那帷幔告诉他:我也喜欢你。
这,是不被允许的。
“你不要走!”在我往后退的过程中,有一双白净的手将要分开帷幔踏进完全属于的空间来抓住我,“我寻了你四年,好不易才再次见到你,你……请你不要走!”
眼见着那轻薄的纱帐马上就要被分开,我急中只好喊出一句:“你不要动!”
那手顿在半空,所有的动作所有的事物都停止,包括风……
我不知晓这一世凌空师兄的劫数是什么,倘若是不能与喜欢的人相守,那我即便再喜欢他,窃喜他终于在失去了记忆的时刻喜欢上我,我也不能答应。改变了劫数,或许我一辈子都不能再见到他。
“我……我不能与你相见……”我低下头去瞧自己的靴子。
“为什么?”帷幔那边传来急切的询问声。我第一次见到如此慌乱的凌空师兄,还是为了我。
“我……”我想不出理由来,其实我多想与他相见与他相守,即便是在他这短短的一世。
“我是男子……”我忽然想起坊间的传言。
“呵,你在乎?”
“你不在乎么?”
“我不在乎!”凌空师兄瞬间就做出了回答。
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想不到凌空师兄居然是这么重口的人。
“即便不在乎,我也不能与你相见!”我毫无头绪,只能一再重复着拒绝的话语。其实我所说的都不是我所想的,我也想表达出我真实的想法的!
“为什么?”他又扔给我一个问题。
为什么?为什么?我喉头有些干燥,我要怎么告诉他?倘若我改变了劫数,记载劫数的小仙必定会反馈天庭,到时候我受罚事小,他永远历劫却事大!而我从开始到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他会一直在人间颠沛流离,这是我不想见到的。所以即便这一次伤了他的心,拒绝他可能唯一一次对我的爱恋,我也不能为了一时的贪恋而毁了他!这不是我,不是我喜欢他的方式!
“我是仙,你是人,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感谢我所出过的外勤,慢慢丰富起来的阅历,此刻,我居然找到了一个乱俗的理由来搪塞他。
帐外一声冷笑,顿在纱帐上的手也垂下去,半晌凌空师兄才道:“所以你不肯为我一个凡人争取未来?”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我差点就吼出了这句话。不管你是历劫的上仙,还是原本就是生命短暂的凡人,只要你是凌空师兄,我都愿意。可眼见着他马上就要死心,我不能功亏一篑!
帐外的那张脸露出痛苦的表情,这是此刻身为凡人的凌空师兄才有的神情。他缓慢道:“倘若……我为你修仙呢?”
倘若……我为你修仙呢?
我怔在那里,如此的低姿态是我才该有的啊,当初我也是抱着“倘若我为你参加入职考试,你会不会多看我一眼”的心态才去参加天庭的入职考试的啊!怎么今日一切就颠倒了呢?这设定劫难的小仙难不成把我的故事当成参考了?可他并没有交给我参考费啊……
我在这里思绪百结,注意力暂时没放在凌空师兄身上,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离我只半步远。
“原来,你长这副模样。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盯着我一瞬不瞬的说。
见……见过?难道我的出现打开了封住的记忆?脑海中刚出现这个想法,我便慌了神,手忙脚乱拿袖子来挡脸,徒留一条缝去观察他的行动。这样摆弄了半天,终究觉得天庭办事不会这么不靠谱,被封住的记忆岂会这么容易就打开?暗暗嘘了一口气,又想起刚刚说过自己是男子,此刻也是男子装扮,他口中所说的应该是四个月前我们在街上见的那一次吧。于是,我结结巴巴道:“我,我们……不是四年前……在街上见过么?”
“你的斗笠压得太低,我并没有看清你的模样。”
连面都没见过,你就已经开始喜欢了?一见倾心一见倾心,师兄,认识你这些年,我倒真不知晓你这倾心还包括连见都没见过……
我用陌生的眼神上下打量凌空师兄,想仔细研究下他还有哪里变得是我所不熟悉。我就着这四合院里的燃起的烛火想探究出什么,烛火却瞬间全都熄掉了。我大惊,环顾四周没发现异样,忙抬头去望,只见檐上有白色衣袂正在翻飞,我吓得魂魄俱散,再也顾不上打量凌空师兄,跌跌撞撞爬上刚刚招来的云,连忙飞出了乐游山的地带。
如若没有猜测,檐上立着的白衣人应该是记载去往人间历劫的上仙所发生的事情的神仙。四个月前我还穿着大氅提防过他,这次我倒完全忽略这个神仙的存在,想来一个人如果在某件事上没有吃过亏,终究不把那事当回事是个真理啊。我在云上犹自惊魂未定,琅篁却已经来到我身边。
“你……死哪儿去了?”我质问他。我们这么多年感情,这次他做的委实不够意思。
他不理我,径自驾着云带着我原路返回,落到乐游山才罢休。
“你你你……”我气坏了,暗觉他今日到底哪根筋不对,居然把我往这么危险的地方带。
“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你这样横冲直撞回昆仑山,正好撞到靶子上,等着被他们发现吧。”琅篁面上虽云淡风轻,但语气也颇硬,似乎也在生气。
我喘着气继续刚才的问题:“凌空师兄发现我们的时候,你跑什么跑,你不去试探他的喜好没关系,给我把风也好啊。哼,你要是给我把风,我现在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我在这边絮絮叨叨,那边琅篁还是面无表情,一言不发。我愈发觉得奇怪,拐拐他的胳膊,问:“哎,你今天吃错什么药啦……啊,你身上的味道……你去哪里了?”
琅篁的视线落在我指着他面颊的食指上,颇好奇得问道:“我身上的味道怎么了?”
我闭上眼用我的狐狸鼻子使劲嗅了嗅,道:“好香,差点盖住了中药味。”
琅篁听我如此说,“腾”得站起来,忙不迭得甩袖子,似要从身上甩下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来。
“你……”我斟酌了好一会儿,昂着脑袋像刚刚打量凌空师兄一样打量他,慢慢道,“你趁着刚才的空档去会花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