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二件大事便是凌空师兄离开了招摇山。
于招摇山的其他弟子来说,有师兄离开并不是什么大事。本来招摇山就是学业制,学成业满自然要离开。与云鹤师兄以及凌空师兄同一批的弟子早已离开,而他们却应林染白要求留下来当了几年助教,如今,凌空师兄要走,林染白便也没有多做挽留。但我内心是很希望林染白察觉到我的不舍,从而对他说:“凌空,留下来吧!”
然而,这是一个多么不切实际的想法?招摇山这么多弟子,林染白要是能明白我的意愿才有叫不正常呢。总之,凌空师兄走了,走了没多久,便听说他参加了天庭一年一次的入职考试,在帝君面前当差了。
可能是我还未经历太多的悲欢离合,潜意识里我总觉得招摇山的所有人都会一直在,所有人都不会变老,我们会一直一直生活在招摇山。但,我已经十六岁了,而凌空师兄也离开了……
我修成上仙后的第三天,内心极想告诉凌空师兄这个消息,便趁着午休的时间,驾着云去了昆仑山。我只在仙界的话本里看过别的人描述天庭,并未亲眼瞧过天庭是什么样子的,而今一来,我想那些写话本的小仙可能是些幻想症患者……
他们说天庭如何如何的森严,那些神仙如何如何的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然而我所见的不过是天门的守卫们正在掷色子。当然也不是所有的都在掷色子,还有一个靠着柱子眯着眼睡觉,嘴角还流着口水,我在佩服他能站着睡觉之余,还猜测他睡梦中一定是出现了什么美食。
回去后与琅篁说起,他敲了一下我的额头,道:“你太不了解男人了,那人一定是睡梦中出现了美女!”
我反驳:你太不了解吃货了!
总之,顺利的绕过守卫,我便算正式的进了天庭。但进了并不代表万事大吉,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凌空是在天庭的哪个角落。到这个地步,我才察觉那些写话本的神仙或许是有点务实的,因为他们说天庭很大很大。
没见着凌空师兄,我颇失望,却不敢久待,趁着午休尚未结束,急匆匆赶回了招摇山。
很意外的,林染白居然站在外山,眼睁睁看着我踩着云一点点靠近。我一慌,差点从云端上跌下来,“染,染白师父……”
或许他并不是特意看着我回来的,我暗想。因为我唤他的时候,他的眼神并不在我身上。也许,我猜,他又老了一点,失眠愈发严重,连午睡都不安稳了……
他负着手朝着昆仑山所在的方向望,许久才叹了一口气,道:“若若,你刚修成上仙,要多休息,不要随便乱跑。”
嗯?
“下午的课你不用上了,回去睡觉吧。”
啊?
“明天休息,我恰好有事去天庭,你随我一道吧。”
咦?
虽然我并不十分理解林染白为何突然了解我的心意,但既然事事都于我有利,我又何必拒绝?第二日,我真的尾随林染白去了天庭。许是我们去的比较早,天门的守卫还不怎么累,都睁着眼睛笔挺的站在那里呢。
林染白很熟捻的与他们打招呼,最后居然一把将我推到前面,笑着道:“这是小徒,刚修成上仙不久,以后还望各位多照顾照顾!”
“好说好说,林仙的小徒必成大器,日后肯定要来天庭当差,那就是我们的上司,小的们不敢怠慢!”其中一个诞着笑应道。
我望着林染白,心里一动,像是被什么东西塞得慢慢的,堵在那里溢不出来。
眼见着到了一个名为“听雨桥”的地方,一直走在我前方的林染白忽地立住,道:“啊,我走错方向了,原是要去与老君下棋的,怎么走到这里来了?那个,若若,你自己逛吧,不用跟着我了,酉时我们在天门那里会和就好。”
说罢,他急匆匆走掉了,经过我时还不忘带起一阵风,风里带着熟悉的味道,以及浓浓的芙蕖花香。
恰逢盛夏,芙蕖花开。这听雨桥下便是颇大的池塘,里面的芙蕖开得正茂盛,有几片颇大的叶子倚着栏开,只需轻轻伸出手便可以采摘。但我对硕大的绿叶并无想法,倒是想要带一朵池塘中央的芙蕖花回到招摇山去。如此,我也好跟琅篁炫耀炫耀。
我左右瞧了瞧,若是四下无人,便准备飞身过去采下了。然而,我见着了一个人——凌空师兄!
听雨桥的尽头有一处房屋,其中的一扇窗便正对着这满池的芙蕖。我在窗外的听雨桥上,而那个人在窗内的几案旁。我在风景里,而你却是我的风景……侧过去的眉眼,垂下来的鬓发,轻轻浮动的刘海,我想,那个人,多少年都不会改变他的美好。
“凌空师兄!”我巴在窗口朝屋内大叫一声。
凌空师兄一惊,侧身望过来,面上闪过一丝欣喜,回道:“若若?”
“快说恭喜我,我修成上仙了!快说快说!”我兴冲冲的要求他道。
他快步走过来,与我隔着这半堵墙对视,“真的?那真是要恭喜你!若若,恭喜你修成上仙!”
他如此听话的顺了我的要求,我反倒有些局促起来,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说话。原本我来天庭便是要告诉他这件事,这件事说罢我又该说什么呢?在招摇山上那些年,我乐意与他在一起,但说的并不多,我所有的古怪在他这里都失了效,所有的歪理在他这里都说不通,所有的滔滔不绝在他这里都变成了哑口无言。
“咳咳。”我干咳了几声,觉得这天庭虽是人人乐意向往之地,但夏天也是很热的,并不适合久待嘛。
“若若,你来!”他忽地朝我招手,我想都不想,纵身一跃,便从这窗口跳进了屋内。
“呃……”我瞧见凌空师兄面上有些错愕。
“凌空师兄,我做的不对么?”
“若若,或许你该从正门进来……”
“好的!”说罢,我又从窗口跳了出去,掸掸衣摆,从正门进了屋内。现在,凌空师兄的表情更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