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打架啊,谁怕谁
我十二岁那年春天从浮玉山赶到招摇山时,体力已然到了极限,看到边界线上立着的石碑,知晓自己已经到了目的地,便扑腾一声倒了下去。
香味扑鼻而来,那香味对饥肠轱辘的我来说绝对是致命的诱惑。我伸出脏兮兮的手揪了近旁的一根像韭菜一样的草塞到嘴里。
唔,味道不错。
将那一根草嚼下去以后,我舔舔嘴,又揪了一根。不想还未到嘴边,视线里便出现了一双脚。
有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我还从未见过有吃了一根祝余还要吃第二根的,可见,你是一个多么实在的吃货!”
吃货?我不过是吃了两根草而已,就被定义成吃货?简直就是在侮辱“吃货”这个词!
骨碌一下爬起来,我颤着手指对着面前的童子说:“你你你,你道歉!”
“我为什么要道歉?”青衣的童子昂了昂下巴,那轻蔑的神情显露无余。
“你刚才骂我什么?吃货?你才是吃货!你全家都是吃货!”
青衣童子脸色微变,看得出是在压抑着心底的怒火。笼在袖子的手分开,欺近一步,颤声道:“你道歉!”
这……这好像是我的台词……我愣了一下,一把推在他的肩头:“你以为你是谁?明明是你先骂的我是吃货,凭什么要我道歉?欺负外地人是吧?”
我只是吃了两根草而已,力气却大的惊人,那青衣童子被我推得后退数步,最后“哇”的一声哭出来。
我惊了,想我十二年间,哪一天不是被欺负过的,即便如此,我也从未大庭广众之下哭过,而他身为男子,居然就这样轻易哭出来,可见多么的脆弱。
我正发愣,面前又忽地出现了一个极瘦,皮肤呈褐色的童子。他从我手里抢过青衣童子,护在身后,随即对我大吼一声:“请滚出招摇山去!”
这真是很奇怪的话!又是“请”又是“滚”的,我是该将理解成尊敬还是怒骂呢?
都怪过去的十二年我被欺负得太厉害,往往别人的一个瞪眼一个撇嘴,我都会理解成那是要对付我的前兆。所以这句话我自然而然理解成了后者。一咬牙,一跺脚,我忽地身体前倾,将那瘦瘦的童子扑倒在地。随即,我们扭打成一团。
这一日,招摇山上的春风一直不停歇,将满山不知名的如同韭菜一般的青草吹得如同碧浪一样此起彼伏。我们便在这碧浪上翻滚,像极了波涛里找不到海岸线的舟。
那青衣童子早已止住了哭,一直尾随我们,急切的喊着:“别打了别打了!”
听你的才怪!我抹了一把嘴角的血,龇着牙对我身下的瘦童子道:“打女的,我咒你一辈子都找不到心爱的女子!”
那褐色的皮肤居然微微泛出红色来,我惊奇自己的拳头居然这么厉害,能将他打成这样。
然而,这不过是一招骗术,他趁我不备,长腿一抬,重重的踢在我的后背上,我咧着嘴,伸手想去摸痛处,他趁着这机会将我从他身上掀下去。
“你大爷的!居然骗我!”我骂骂咧咧,正待爬起来再扑过去,不想那刚才还与我凶狠对抗的人忽然恭敬起来,端端正正站在那里,双手笼在一起,朝我作了一揖。
莫名其妙!正想骂他哪根神经不对,身后却响起低沉的男声。那男声道:“你们在做什么?”
当然是打架了!这么明显的事情居然还要问?我翻着白眼迅速转身。嗬。我吓了一跳。
这,这是什么状况?身后这一列列白衣童子是哪里冒出来的?招摇山上怎么随时随地都有东西冒出来?
“见到师尊还不拜见?”
正回忆着,却有少年的声音传到耳朵里。我还翻着白眼,掸掸衣服下摆,整整腰带,就是不回答这些问题。
“哎哟~”身体一轻,我就这样四仰八叉的重新躺在青草地上。
“到了招摇山还敢这么猖狂,你从哪里来的?”还是那少年的声音,带着不轻易察觉的怒气。
“云鹤,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到招摇山的客人?快扶她起来!”低沉的男声吩咐着便转了方向,“祝余,你来说说,迷谷为什么跟这个小姑娘打架。”
我被那叫做云鹤的少年扶起来,异常白净的少年,我瞥见他握在我胳膊肘上的手,又望望自己的,赶紧甩开,扯扯袖子,将手全部盖住。
“我我……”青衣童子被问话,却迟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一直低着头。
“因为他骂我是吃货!”我代他回答。
那一列列童子开始窃窃私语。
我接着说了一句让我这后半生贴上了“吃货”的永久标签。我是这样说的——我不过是吃了两根草而已,他就这样说我。我……
我还没说完,招摇山上忽然爆发出震天动地的笑声。那些干净的漂亮的童子都朝着我的方向发出他们的嘲笑。
“两根?”
“是啊,她说两根哎。”
“难怪祝余说她是吃货。”
……
“咳咳——”那声音低沉男子忽地假咳一声。此咳一出,那些笑声即刻就停止了。
那穿着白色长袍的男子走近几步,低着头对我说:“小姑娘,想来你是路途遥远劳顿得厉害,才吃了两根。没事的没事的。”
真真是奇怪了,听这口气像是为我吃了两根草在开脱啊?至于么?我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哼,这招摇山上从老到少每一个都小气巴拉的!
男子估计见我并不领他的情,微微笑了笑,大手掌轻轻拍在我的脑袋上,风一般的走掉了。
我望着那笑竟呆了,从来,从来,还没有人对我这么温柔的笑过,那其中的感情我当时并不懂,只觉得无尽的受用,后来经历万事才知道那感情叫做:宠溺。
白衣男子身形一动,那一列列童子便也跟着移动阵型,待到他们全部穿过我时,我才反应过来,对着他们的背影大吼一声:“别走!”
师父说我是行动派,这话一点不假。两个字尚未出口,我的身体已经弹跳起来,朝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冲去,一下子将最后一个童子扑倒在地……
扑鼻的青草香混着一股中草药的味道,我的脑袋有点昏。
“琅篁!”
“琅篁!”
这两个字冲击我的耳膜,将我发昏的脑袋叫得更加昏了。随后四面八方都有力道施加过来,将我拉离地面,被我压住的童子被急急扶起来团团围住。我跌坐在青草地上,看着那一圈,忽然有种不知名的感觉涌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