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缘起风云
台上的戏十分精彩,可她却没了兴致,目光游移间,红雪的身边没了人,枕书心里咯噔一声,时间一点点流失,戏似乎快要渐入高潮,她趁着众人皆迷醉在戏文理时,悄然退了席。
这里是宫闱重地,石仲与玉书若是在此处相见的话,惹来闲言碎语怎得了?
她顺着假山小径走着,目光慢慢搜寻着,竟不自觉中竟走入了丛林,待她回过神来,只见到此处院落衰败,人影萧条,有女子窸窸窣窣却又神神秘秘的声音传来。
她心中一动,看来,她是走到了冷宫里,那里尽是些色衰爱弛的嫔妃,有些已然疯癫,她不愿看到此景,就走进了一旁的丛林来,一边思虑着,这里人烟稀少,该如何走回去?
她正苦思着,忽然听见一抽一促的不平呼吸,衬着寂静的林里出奇地诡异,枕书向前走了几步,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有窸窣的声音传来,她连忙躲在大树后,紧张的心情没有随着无声的丛林变得平静,神经越绷越紧,理智的弦猝然高提,心有种跳到喉口的感觉。
她几乎一动都不敢动。
地上有着坑坑洼洼的水洼,她在月色的倒映下,能看到那层层的树木掩映着的依稀可辨的两个人影。
依稀可辨出是一男一女。
那个男人黑冠束发,内穿一身白色儒衣,很随意的搭着黑色的衣袍,但树影遮住了他的脸,加上月色黑暗,根本看不清他的容貌,他的手放在女子的青丝上圈圈扰扰,温存地开口,“我让你办的事,你办得怎样?”
那个女的说:“五王爷表面上冲动鲁莽,实际上是个行事缜密之人,我根本找不到时机下手。”申辩的声音都是楚楚战栗的,小心翼翼的。
那个男人却没有再开口,手上的动作也慢慢停了。
周围渲染着诡异的沉默。
枕书暗暗调整呼吸,让急跳的心平复少许。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是我小瞧了他,还是我高估了你?”如同鬼魅般的声音再起,蕴涵着霜冷的讥诮,枕书听到耳里觉得汗毛直竖,冰凉的寒意如一只利箭直透心底。
这个男人,是谁呢?到底是谁呢?今日朝廷五品以上的官员皆到齐了,这其中,必有一个是这个男人,仿佛有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笼住了,原来还有一个隐着的潜伏着她所未知的力量,这股力量定会影响到傅蠡,可这人到底是谁呢?是谁呢?
那个男人继续轻笑道:“傅漠为人跋扈,虽然好大喜功鲁莽冲动,但其它事情绝不含糊,你方才不经我同意就悄悄潜了出来,此时他怕已然察觉了。”
那女人倒抽一口气,“不可能,他不可能发现。。。。。。”
男人的薄唇吐出犀利的语言,如温柔地低语,“他当然不可能发现。”
眼前一片黑暗,茫茫然,枕书捂住胸口,感到剧烈的跳动,她的脚都开始颤抖,似渗透了这冷夜的寒凉。
那个男人的手突然扼住女人的颈,他的唇角还含着温和的笑。
“因为死人无法开口。”
“住手。。。我。。。。。。有了你的骨肉。”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哭哭啼啼,从喉咙里逼出这几个字,男人似乎怔了片刻,手松了下来。
仅仅只是片刻而已,他又云淡风轻地笑了,薄唇吐出恶毒犀利的话语。“哦?你怎么就确定那是我的孩子,而不是傅蠡傅漠的孽种呢?”
枕书大骇,咬着唇,雪白的贝齿深深陷入嫣红的唇里,借此逼回齿间的颤抖,这个女子,这个女子,居然是云兰。
哭声响起,然后那个女子趴在地上,哭中夹着疯疯癫癫地呢喃:“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事,你不相信我?”
那个男人眉一挑,利芒掠眸而过,“亲生兄弟都不可信,何况是你?”
这把声音。这把声音。枕书好像想起了什么,深深喘了几口气,她虽然只听过几次而已,但也知道这个人不可能会有这种语调,如地狱出来的妖魔一般,那样冷酷和高深莫测。
接下来是哽在喉头的呜咽声,女子起先挣扎,最后没了气息,然后是重物坠地的声音,枕书闭了双眼,大气都不敢出。枕书的心如坠冰窖,她几乎不能动弹。
这个人,这个人居然是当今的二皇子——淮安王傅彰。
风传二皇子是众多皇子当中,最淡泊名利无欲寡求的人,偏偏此刻就让她有种莫测高深,阴沉难抑的感觉。这是那个风传生性严谨,不苟言笑的男子?
难道这一切都是他欺瞒世人的假象?
想到这里,枕书定力再好,也不免冷汗淋漓,唇薄如纸。今日方知这二皇子是何等的厉害,跟平日总是不苟言笑讷讷无言的男人判若两人,如非机遇巧合,亲眼所见,还真不敢相信。
“听够了吧?也该出来见见了。”那个男人话里似乎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如看完戏的顽劣孩童不屑地嘲讽。
枕书瑟然僵在原地,那样轻柔的笑声却如此悚人入骨,她的心急集地跳,头一次感到与死亡如此贴近。
他似乎有意折磨,脚步放地很慢,轻盈的步伐像敲击在树里的宫商角徵羽,霎是动听,又霎是催魂夺魄。
枕书的心几乎跳到了喉咙口,仿佛听到了他近在咫尺的轻笑声,然而他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远,她从水洼里的倒映看过去,已照不到他的人影,脚步声突然停下了。
‘啪’地一声,是重物坠地的声音。
一个扎着双髻的小宫女哭叫道:“饶了我吧,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然后是一声闷哼,她仿佛听到颈骨碎裂的声音。
她捂住口。
然后那男人一声冷哼,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