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雷黑子还坐在灵院,今天晚上他没有修炼,手上拿着一瓶灵酒,却没有怎么喝,只是静静地对着一天的星光发呆。
门派的处罚决定葬送了他三年来所有的努力,也彻底地改变了他的命运。
三年来拼死拼活攒下的门派贡献点被瞬间清零,几乎宣告了他成为一个灵植夫梦想的破灭。就算他重头再来,也要在六年后才能取得筑基丹,那时早错过了筑基的最佳年龄。
更何况这三年他撑不撑得下来还是一个问题,从来没有一个弟子能在矿洞里活过一年。
“黑子哥!早点睡吧,明早……你还要……”果儿说着眼圈又红了。
看着她又想哭,雷黑子安慰她道:“不过是去星铁矿做三年苦役,转眼就过去了。你也长大了,以后要学会照顾自己了。”
“黑子哥……”果儿被雷黑子这么一劝,倒真是哭了。
雷黑子平生最怕女生哭鼻子,偏偏果儿别的都好,一哭起来就停不下来。
“果儿,你跟我来,这个灵院里有个秘密。”
雷黑子拉着果儿钻进了杂物间,他移开一地的杂物,摆好蒲团,对说一脸疑惑的果儿说道:“坐上去!”
果儿依言坐了上去,不一会儿她就惊得跳了起来,颤声问道:“灵脉?”
雷黑子对她说道:“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犯事弟子苦役其间不许外出!这间灵院就交给你打理了,院里的那一亩灵菜和二亩灵谷你有空就打理一下,够你食用的了,你若吃不完,也可以送给西峰的小姐妹;那两亩灵药,是老黑头留下来的,再有一年,就可以收获了,赤叶草、火炬芦根、真芝……等灵药你自己留下来,这些都是稀缺药材,你学习炼丹会用得到,其他的都可以卖掉。”
“这尾黑灵鲤很有灵性,你帮我照顾他。”
……
月华如水,照在雪月窗前的那丛月见草上,月见草狭长的叶子散发着紫色的光,枝头点缀着几朵小小的白花,在月下显得幽冷而凄美,雷黑子静静地站在花前。
“雷师兄,你是来找雪月师姐吧?”
“嗯,明儿要走了,来跟雪月师姐道个别!”
“师姐回门派了,她交待了,你若是来了,就进屋等。”
“谢谢师妹了,我就在这等吧,外面凉快。”
……
雪月站在天雷门议事大殿前,月光照在她恬静而完美的脸上,散发出圣洁的光辉。
“掌门、左师伯、黄师伯和秦城师兄正在议事,等他们散了,我就给你通传。”
“好!”
“师姐,外面风大,到里间等吧?”
“我就在这等。”
……
夜近二更,天雷门的议事大殿依旧灯火通明,大殿中只有四个人,显得空空落落的,一个方脸长须的中年人,端坐中间的椅子上,正认真地听着门下弟子汇报,他神情严肃,身上带着一股稳重如渊的气势,他就是天雷门掌门南宫无极。
他右首坐着一个枯瘦如铁的老者,他叫殷商,是门中剑意最凌厉高手,那个黄衣胖子叫黄百韬,他精明圆滑,善理财物,在天雷门中主管商贸和后勤。
一个方脸浓眉的弟子站在台下,神光内蕴,气度不凡,他是天雷门的掌门大弟子秦城。
“我们出任务的弟子在前天回来了,一路上共接战三次,共毙伤贼匪二十八人,我方阵亡五人,重伤八个,其余的也个个带伤。”
秦城的回答简短而清楚。
黄百韬站了起来,说道:“这条线我们走了也不是一两回了,路上的贼匪虽多,但大多是乌合之众,我们的十八个弟子全是内门弟子,还有两个凝脉弟子带队,伤亡怎么会这么惨重。”
秦城道:“据说葛大昌与陈坤在路上闹了意气,双方就分开行动,后来葛大昌这一路中了埋伏,陈坤他们未能及时救援,方有此败。”
秦城有些话没有说透,南宫无极几个心中却是雪亮,这件事牵扯到天雷子弟和本地弟子之间的内斗。出任务的弟子中,葛大昌、吴江、陈源等十人是天雷战部子弟;陈坤、马胜、梁真等八人是本土弟子。
葛大昌性子骄横,向来看不起本土弟子,门中像他一样的天雷子弟也不在少数。
门中让两派弟子混合搭配,本来想把天雷战部子弟和本土弟子捏合到一起,没想到结果却是这样。
黄百韬道:“现在门中流传着‘老子英雄儿好汉’这么一句混帐话。有些天雷子弟本事不大,派头却不小,葛大昌的事只是冰山一角,现在不少人都被骄纵坏了,更有甚者,有人还倚着长辈的势,欺压本土弟子,再不下决心整顿,只怕以后会出大乱子。”
南宫无极问道:“现在天雷战部的后代还有多少人在门中?内门的有多少?”
秦城答道:“除选派到其他门派的四十八人外,还有二百三十一人,其中内门弟子八十三人。”
南宫无极点了点头,突然他又问道:“那个雷黑子是怎么回事?没买到菜就罚人家进矿区做苦役?”
他神情变得极为严肃。
秦城道:“大家都认为处置得重了,为这个事我专门找过戒律堂。严刚师兄认为雷黑子玩忽职守,酿成了大错,影响极为恶劣,加上他平日里就偷奸使坏,怠慢公事,所以才决定从重处置,以儆效尤。”
南宫无极说道:“你为什么不为他求几句情?”
看着秦城被说得低下了头,黄百韬说道:“秦城也有难处,严刚是师兄,有些话他不好说。”
南宫无极盯着秦城,说道:“哼!我知道你怕什么?但你有没有想过,像雷黑子这些生产弟子有多不容易,他们没有师长照顾,每个灵石都要自己挣,还要忍受弟子们的白眼,你身为掌门弟子,就不应该多关心和爱护他们?”
秦城脸涨得通红,说道:“弟子知错了,一会儿我就去找严刚师兄。”
南宫无极却道:“算了,已经下了处罚决定,朝令夕改也不行。你先下去吧,我和你几位师叔还有点事要谈。”
看着秦城离去的背影,南宫无极陷入了沉默,他早就知道门中两派弟子之间有斗争,之前他一直没怎么管过,现在看来,不整顿是不行了。
等秦城走出了大殿,黄百韬拨了拨算盘,问道:“掌门,雷黑子只是偶犯小错,把他判入矿区做苦役,太重了吧。”
他补充道:“雷黑子修剑不行,在五行法诀方面的却很有些天赋,假以时日,说不定能通过灵植夫的测试。门中现在最缺的就是灵植夫,你看能不能?”
南宫无极摇了摇头,说道:“严刚是陈政师兄的嫡传弟子,又是戒律堂的统领,我们不能因为一件小事而损了他的威信。再说让雷黑子到矿洞中吃吃苦头对他也没坏处。”
“但是矿洞中煞气极重,万一……”黄百韬有些担心。
南宫无极道:“让秦城到藏书阁中找一部《化煞诀》之类的法门让雷黑子炼吧。好了,不说这事了。天雷子弟和本土弟子已势成水火,再不整顿后果不堪设想啊,我们先商量个方案,等陈政师弟从赤血界一回来,就着手办这件事情。”
南宫无极三个足足商量了一个多时辰才散。
会议散了,南宫无极却没有离去,一个人坐在空空的大殿中,沉默不语。
“掌门,雪月师姐来了,现在正在外面等候。”
“是吗?”南宫无极闻言,惊喜之情难掩,他站了起来,他对通传弟子说:“快请她进来。”
“雪儿,你来了!”南宫无极显得很高兴。
“赤焰峰执事弟子雪月参见掌门。”雪月脸上无悲无喜,语气极淡。
“快起来,坐吧。这里就我们两父女。”南宫无极说道。
“在雪月眼中只有掌门和门规。”雪月神情冷淡。
南宫无极叹了口气,说道:“我对不住婉儿,当年的事……”
“掌门,我是来说公事的。”雪月打断了他的话。
“唉,你这孩子,好吧,说说你的公事吧。”
“为什么要这样处置雷黑子?”
“嗯,是他让你来求情的?”
“是我自己的良知让我来的!这事戒律堂处置得不公道!”
“犯了错就要受罚,怎么不公道了?”
“不问情由就严加重处,以后谁还敢给门派干活?”
“这事没有你想的那样简单,以后你会明白的。”
“我不明白!”
“好了,雪儿,你难得来,咱们不说这事行不。”
“不!凡事抬不过一个理!就是掌门,也不能无理非法。”
“你……好了,我困了,你回去吧。”
南宫无极闭上了眼睛,这些年,他和女儿同在门派,却极少见面,每次见面都会闹得不欢而散。
……
雷黑子静静地站在西峰女弟子的驻地前,一动不动,直到山前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黑子,你来了。”
“嗯,想着明天要走了,来和你说一声。”
“青牛我帮你照看着,灵院的事有果儿。”
“要麻烦师姐了……”
……
两人静静地站着,都再没有说话,月光如流水一般地泻下来,把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纯白色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