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越笑了,指了指躺在地上的罗力:“我欠这位光屁股的大哥一条命,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还上,我只好和你做朋友,这样就先不用想着还了,看上去划算些。”
一旦共同经历过生死,似乎所有的猜忌与隔阂都不存在了。
罗休突然道:“他本来就是我大哥……同父异母的大哥!”
这是一个发生在大富之家再俗套不过的故事,罗休的父亲和侍女一夜风流,侍女珠胎暗结生下儿子,罗父却不能给她名分。罗休的母亲一直照顾这对母子,但后来因病故去,罗力母子失去依靠,被人逼出罗府。
“姨娘待我很好,母亲让我叫她姨娘,没人的时候叫罗力大哥。”罗休看着沉睡中的罗力,缓缓道:“我六岁那年母亲病故,姨娘便被赶出府,父亲非但不管甚至都不许我去看他们。”
“直到我十二岁的时候,父亲突然领了一个少年人来,说要给我做仆人,我当然认得他就是罗力。我很高兴,他也很高兴,罗力非常聪明,好多功法他只看几遍就能学会,父亲不许他修炼我们罗家的武道,可每晚都让他去一个秘密的地方,后来我才知道他学的居然是……魔神变体大法!”
“你知道这种功法给他带来的是什么吗?”罗休问道。
匪夷所思的变身,洪荒魔神般的巨人,残酷的杀戮手段,这种功法比之风从虎的邪体人魔不遑多让,甚至更加的霸道。
同样,修习这种功法所付出的代价自然也是难以想象的。
“失去所有,却什么都得不到。”罗休面容微微扭曲,从怀中把那块玉片拿出来,“他的一切都在这枚玉符上,有玉符便会变身魔神,没有玉符就只是个傻乎乎的仆人。”
“他把自己变成一个杀人的工具,和一个永远不知自己是谁的傻子!”罗休的声音渐渐愤怒起来,“父亲说他天赋异禀,皮肉筋骨强健,不用修炼就是炼筋阶巅峰,最适合修习魔神变体大法,我们罗家从此就多了一个堪比大宗师的强者。”
“从我一出生他就陪着我,看着我长到六岁,从未让我受过一点伤害,以他的心智不会不知道修习这种功法的后果,在他功法大成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想到他竟然把血祭后的变身玉符交给了我,从此我成了他唯一的主人,只有我才能令他变身。”
“他是为了你才修炼的这功法。”俞越轻轻叹了口气。
罗休苍白了脸上露出一抹殷红:“我当然知道,可他为什么要给我玉符,为什么不给其他随便什么人!”
俞越看着因愧疚而愤怒的罗休,淡淡道:“因为他拿你当兄弟,想保护你。”
罗休似乎瞬间失去了理智,怒道:“我不需要他变成这样!当年我没能保护姨娘,他这是报复……”
俞越默然不语。
过了片刻,罗休恢复了平静:“整个罗家只有六个人知道他的身份,若是我也不知道该多好……”
俞越吃力的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罗休的肩膀:“这不怪你,要怪就怪你……”俞越虽然没说出来,罗休也知道他指的是父亲,过了许久才道:“也许这是我的命?就想你和它一样……”
罗休说着,指向破魂枪,俞越心头微微一颤,长吁了一口气:“是,这就是命运,可是,或许我能改变他!”
罗休目光一闪,这句话触动了他,他站起来,抓住俞越的肩头,狠狠的拍了拍,眼中满是感激。
俞越哎呀一声,呲牙咧嘴的叫道:“轻点,不知道我的肩膀断了么?”
罗休这才想起俞越左肩挨了一刀,忙不迭道:“对不住,对不住,愚兄是情不自禁。”
俞越捂着左肩:“算了吧,我看你是故意的。对了,罗力大哥……”
罗休道:“不妨事,半个时辰后自然会醒,不过一个月内无法再变身了。”
俞越笑道:“小弟们做事不能什么都指望大哥,再说一个总是光着屁股的大哥也忒不雅观了吧。”
罗休含笑看呼吸渐渐平稳的罗力,缓缓道:“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是谁?能和朝廷重将风从虎结怨的总不会是一般人。”
俞越停了一会,诚恳的说道:“我叫俞越,翻越之越,龙川……俞氏。”
罗休抬起头:“怪不得,风从虎把靖远侯俞恕将军的后人抓了起,家产充公,听说已被人告到了朝廷,但朝廷不会因此而处置他的。”罗休顿了顿,看着俞越继续道:“不过,他一定会倒在你手中。”
半个时辰后,罗力悠悠醒来,发现自己光溜溜的不着寸缕,身上只盖了件袍子,哎呀大叫一声,双手捂住下体,叫道:“公子,公子怎么我又脱光了睡的么?”
俞越嘿嘿笑道:“若是一个时辰前,你这样可捂不住。”
罗休想起方才罗力巨灵神般的样子,不禁失笑,打开随身的包袱,取出一套干净的衣衫递给罗力。促狭的笑道:“若是方才的样子去万花楼,姑娘们怕是只能落荒而逃了。”
俞越哈哈狂笑,引得胸口肩膀一阵剧痛,只得极力憋着,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罗力不知这二人笑些什么,手忙脚乱的穿上衣服,这才发现附近一片残肢断体,血泊表面依然凝固了一层暗红色,吓的哇哇怪叫,窜到罗休身后,颤声道:“这……这都是公子你们俩杀……杀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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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下两匹马,便由罗休和俞越两个伤号骑乘,罗力又变成原来憨厚的模样,根本看不出曾变身为恐怖无比大杀四方的洪荒魔神。
远离了那片炼狱般的草原,俞越终于松了口气,身子随着马蹄翻动的节奏慢慢晃动着,看着同样晃动着的罗休问道:“你真的要去野马坡?”
罗休道:“北狄人加上青川顺天宗,两者毫无瓜葛,竟然联合起来对付罗家,单凭咱三人很难查出什么来。”
俞越摇摇头:“这件事就像一块黑幕,咱们要做的应该是躲起来,等幕后的人揭开一这黑幕的一角。”
“为什么?你能肯定幕后人会有动作?”罗休问道。
“莫忘了北狄二百骑士,顺天宗十二惊雷使刚刚全都死了,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承受这种损失,他们一定会发现咱们的踪迹,一定会派人追杀。”
“不过,咱们得衡量一下能否能抵挡的住来追杀的人。”俞越说道。
罗休沉默了一会,突然道:“其实你没有必要卷入此事,这很危险。”
俞越笑了:“如果我现在离开会更危险,跟着大哥二哥反倒安全些,北狄草原、青川顺天宗,我要走的路全在他们势力范围之内,我总不能再返回大漠吧。”
罗休目光中闪过一丝感激:“也许,值得冒这个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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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马坡是北狄草原中最为紧要的所在之一,说它紧要是对大玄商队而已,此地是商队的必经之处,有山有水,不少北狄部落长期居留此地,自北狄大败于大玄以来,王庭北退千里,这里荒芜了几十年,渐渐成了大玄商队停留的据点,修建了大片的房屋堡垒,俨然成了一座大镇。
野马坡实际上的主人是来自青川的罗氏商号,已经在此经营了四十余年,过往商队大都受罗氏庇护。青川罗氏商号是帝都罗氏最重要的一支,罗氏七成的商队都由青川出发,每一任青川商号首领都由帝都罗氏指派,现在掌控者便是罗是家主罗老玉的四第罗青石。
罗氏神鸟衔玉旗飘到哪里,哪里就是最安全的商路。这句话应验了三十年,今日却被打破了,一支押运极其重要物事的商队被屠杀殆尽,遇害的地点仅距家族从帝都派来接应的队伍三百多里。非但如此,连接应队伍的首领三公子罗休也失踪了。
罗青石阴沉着脸,看着此次陪伴三公子罗休老仆罗泰,说道:“休哥儿已经失踪快半个月了,连个影子都没有,若是出了什么事,如何向大哥交待?”
罗泰苍老的脸上毫无表情:“三公子是在草原失踪的,如何跟老爷交待是四老爷的事。”
罗青石眼中闪过一丝怒色,哼了一声道:“木伦河已北我都查过了,南面是你派人查的,可曾发现什么?”
罗泰转回身,对外面叫道:“抬上来。”
不多时,六名随从抬上三口木箱。
罗青石抽了抽鼻子:“什么东西这么大的味道?”
罗泰一摆手,一名随从打开其中一个木箱,里面用油布包的严严实实,缝隙中都用药材填实。罗泰把药材一一取出,解开油布,里面赫然包着一具尸体!
虽然尸体上盖满了石灰,依然腐臭难当,罗青石用袍袖掩住口鼻,喝道:“罗泰,你弄具尸体来作甚?”
罗泰平静的道:“这是六老爷罗白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