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的某一处。
此时正是早春时节,万物欣欣向荣之际,整个大地在春风的吹拂下,焕发了活力。拂堤杨柳醉春烟,一位年迈的老人,步履蹒跚地行走在一座古桥上。碧波荡漾,水中的自己,都已经是白发苍苍了。眼神这几年也不大好了,精神倒是不错。可能就是因为年老了,越发怀旧,总是会想起年轻的时候。
那个时候啊,老婆子还年轻着,可是学校里的一枝花呢。他想那个小姑娘啊,想着好久了。做梦都想娶她,还乐开了花。最后啊,她还真成了他的老婆子。O(∩_∩)O哈哈~,等儿女们长大了,他们就去到处去走走,玩一玩。年轻的时候,他总感觉委屈了她。好好的一个小姑娘,为他生儿育女,原来白白嫩嫩的手,那是一双可以画出万千气象的手,渐渐地变得粗糙,泛黄。
好在,儿女们都成家了,他们俩老头子老太太也没有什么牵挂了,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地过着自己的日子。生老病死,他们早已是看开的事。只是,老婆子先走一步,自己老是感觉孤孤单单的,就好像缺了什么。做完饭,还叫着老婆子的名字,想着,这老傻子,又忘记吃饭了。到了画室,空无一人。
刚开始的时候,他真的以为自己是过不下去了。可是,他们约定好的,留下的人,一定要替走的人精精彩彩地活。这样啊,到了地底下,可以仔仔细细地告诉对方。他怕,他怕见到老婆子的时候,没什么好说的,那可不就没脸了么。所以啊,他仔仔细细地走了好多地方。
到了这里啊,他就感觉够了。够了,都够说上几百年的了。老婆子,我想你了,真的想,吃饭也想,做梦也想。看着那水下的倒影,就想起你年轻时候的样子。
你什么时候,可以来接我啊?是啊,我们约好了啊。可是我反悔了。每次下棋,让了你这个臭棋篓子多少次。这一次,你让我行不行?就让这一次,最后一次。
“爷爷,你怎么哭了呀。”一个小丫头,扎着两根冲天辫,手中还拿着一串糖葫芦,童言稚语地问,“你是不是想妈妈了呀?”
“是呀,我想我的老婆子了。”真想,特别想。
“那她在哪里里啊?”
“她呀,她在天上,变成星星了。”
老泪纵横。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苏轼啊,这些年来,我才真正体会到你的痛啊。
蹒跚地走下桥,罢了,罢了。他现在还能回想起老妻走的那一幕。
原来的柔胰,被岁月糟蹋得不成样子,像是干枯的树枝似的。脸上啊,都是皱纹,暴露着一根根的青筋。可是,在他的心中,还是那么的美。即使是老太太,那也是全世界最好看的老太太。她的眼睛还是清亮的,就那么看着他。
“老头子,我先走了。我是不是很坏啊,把你一个人留着。可是,我很怕啊,很怕你走的比我早,留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现在倒是好,我先走了。”两行清泪,就那么滑落下来。
他只是沉默着。
“老头子啊,命都是恩赐,能多活一天,就好好活,听到没有。”
他的老婆子啊,人老了,可心还清明的。他一想什么,她马上就猜到了。是的,那个时候,他就想和她一起走了。一个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啊。
病床上的她心有不忍,可是,她怎么舍得老头子和她一起走呢。环顾四周,看到了孙子孙女的照片。突然找到了主心骨,说话也有力起来,“老头子,人老了,也没什么念想,我就想看看我的曾孙子、曾孙女,你说呢。”
他还是不说话。
她知道,她是打定主意了,任凭谁说都不动摇。才不是呢,每次,她说几句软和话,老头子虽是气呼呼地,可最后,不还是答应了。费力地握着他的手,颤颤巍巍地说:“老头子啊,你就答应我这么一回,最后一回,不然我走了,都不会安心的啊。”
“好。”他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这个字的。老婆子啊,你太坏了,就知道,我这辈子,就让过你这一个人。你别走好不好,我什么都不答应你。你不是说,想看曾孙子,曾孙女吗?好啊,我们一起看啊。你不要走,不要走。
“那我就安心了。”得了他这么一句话,她的脸上也慢慢地绽开了笑容,说话声也变得越来越轻,“我困了,让我睡一会。”
慢慢地看着老婆子闭上了眼睛,他的眼泪唰的就流了下来。老婆子,你别走啊,怎么说话不算数呢?
那个老爷爷,颤颤巍巍地一步步地走了回去,想着往事。
老婆子啊,我看到了曾孙女了,长得粉雕玉琢的,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我可以来见你了吧。风景也看了,曾孙女也见了。我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告诉你,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呀?
那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在春风的吹拂下,坐在大树下的一个摇椅上,慢慢的闭上了眼睛。老婆子,我来了。
看着屏幕中的老人,苏悠默默地哭了起来。这一个世界,本来是度假世界,没有记忆,只有任务。所以,她是以苏悠的身份真真正正地活了一回。方宇轩,方宇轩,方宇轩。我真的好想你。
“选择清除记忆。”声音很轻很轻,可是却蕴含着坚定的力量。
“是。”一个机械的声音响起,“2号欢迎你的回归。”
默默地闭上了眼,“是啊,回来了。想让我一个人呆一会。我想先去睡一觉。”
她是苏悠,是一家名为“十全十美”店的工作人员。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或多或少地拥有缺憾。他们店的存在就是为了解决这些人的缺憾,这些人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她的老板,也就是所谓的1号,十分神秘。她至今还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平时他们的交流,都是通过系统来进行。
至于,她来这家店之前的记忆,都不见了。
在完成心愿人的缺憾的时候,她也会得到一些奖励。比如,她刚刚退出的那个世界,她就得到了绘画这个技能。原身的心愿,就是不要落得原先的下场。至于方宇轩,那是出乎意料的事情。
清除记忆之后,再回想起方宇轩这个名字,心中没有任何波动,只是感觉无比的疲倦。
她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枕头上,慢慢地出现了水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