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胡定穆,那天胡志伟刚走一会,他就对让志伟去报官府后悔莫及,心想:志伟从来没去县城,等他见到官府,不知要等多少天,更要怨枉花不少银两,此其一;其二,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县府能来人吗?其三,就是县府派人来,现在是冰天雪地,他们在路上又不知耽误多少天?其四,灵柩在家中多放一天,就要多置办一天所有亲朋的生活招待。所以到十一晚,还没见志伟回来,忧心忡忡的胡定穆便将上述想法向老婆马向平讲了。
那马向平本来就不想报官府,怕惹出麻烦,现在听老头这么一说,便拿定主意:“明天出殡,让鸿雁一起陪葬。沈家若说不对,不是我们没派人报官府,而是官府不来人,料想他们也没法。唉,那个志伟真是死脑筋,把状子向官府一递,官府若不来人,就早点回来,由我们自己处理,岂不更好!”随后,她叫胡定穆去找揽头姜善,让姜善安排明天的事。“揽头”,是一个方言称谓,当地每逢丧事时,办丧事的户主便在村中找一个会理事的人做负责人,再由此人负责在村中挑选十六到二十位青壮年男子,组成“大班”,负责挖井、抬棺材、埋坟等事宜。
次日一早,开始出殡了。已成木偶的沈鸿雁身穿素服,头顶一条超过身长的孝布,抱着胡文虎的灵牌在灵柩前一跪三拜地退着走。与结婚时那天一样,村中人几乎都赶来了,摩肩接踵地跟在灵柩后面。柩行一路,哭声一路,就是看热闹的村中人也泪流不止。
刚走半里路,鸿雁晕厥倒在地上,灵牌也掉在地上。因为地上是厚厚地一层冰,她本来已跪了三日三夜,膝盖肌肉已经肿胀,现在跪在冰上退行,冰块已刺破她膝盖上的皮肉,冰水慢慢地浸透了她的衣裤,渗入到她的骨里。开始时,她还强忍着疼痛,然而由于她毕竟年轻体弱,所以渐渐支持不住……
“你还装死?”马向平止住哭声,上前给了鸿雁一脚,见鸿雁没反应,以为鸿雁真的死去,骂道:“提前死了,真便宜这个丧门星了,没让她尝道活埋的滋味。”
“大班上来两人,把这个大脚拖到山顶,一起徇葬。”胡定穆吆喝到。
“不行吧,胡保长。她只是昏死过来,应该能救活。”揽头姜善劝道。
这时,人群中已上来几位妇女,有的忙去掐鸿雁的人中穴位,姜善的老婆罗氏也在其中,她忙去扯住马向平。过了一会,沈鸿雁慢慢睁开了眼睛。
“敲死的,好好抱着灵牌!”马向平丧心病狂地窜上去又踢了鸿雁一脚。
这时,大班中的人都于心不忍,想让鸿雁休息一会,其中一位叫孙少香的对善于讲故事的姜善说:“大家休息一会吧,姜大叔,你讲个故事让我们听听吧。”
一听讲故事,大班上的人都咐和起来,并停了下来。姜善本来也想拖延一下时间,就找了一大块石头坐下讲了起来:“这是我亲自经历的一件事,还没来得及与大家分享呢。今天就讲给大家听听吧。那是去年秋,我背着网到屋侧边的大堰里去打鱼,第一网放了空,第二网仍放了空,第三网你们说打到什么了?”姜善故作玄虚。
众人忙好奇地问:“是不是打了一条大鱼?”
姜善摇了摇头。
“是不是打了一条大莽蛇?”有人又问。
姜善又摇了摇头,然后很镇静地说:“第三网打下去,收网时差点扯不起来了。最后我费了半天劲,才把网扯上岸一看,哦,有七个乌龟,个个七斤;八个团鱼,个个八斤,我回去装了满满两大缸。还有一个大黄荆树蔸,我扛回去劈成柴,煮了一柞酒,吊了一柞酒,剩下的柴我烧到现在还没浇完呢。”
大伙一听,都感到惊奇,有的人还说,自己怎么没碰到这好的运气呢。只是罗氏在旁边抿嘴笑了笑。
“姜大叔,这个故事好是好,就是太短了,你再讲一个好不好?”孙少香提议后,大家全都赞同。
姜善想了想,说:“好,那我再讲一个,那也是我年青时的一段经历——那是一个冬天,老天爷连续下了一个月的雪,那天早上,我起床后,老婆说家里的盐没有了,油也没有了,让我到坪坝去买。我开门一看,场子里的积雪已深得满过屋脊,我只好用绳子把衣服的袖口、裤口扎得紧紧地,然后从雪地里穿行。我在雪中钻呀钻,钻了老半天,便跑出来一看,却到了德安城边。于是我索性在县城逛了一圈后,才买了两斤盐一壶油,然后往回走,走到郑家河时,见河边有五六只大白鹤正在暖洋洋地晒太阳。我想,把这白鹤子捉回去,且不是下酒的美餐,便又钻进雪中,偷偷来到白鹤子下面,然后解开身上的绳子,拿出一头伸出雪面,将白鹤子的脚一只只拴了起来,另一头仍系在自己的身上。当我全部拴好后,准备拉它们时,它们却惊醒了,开始展翅腾飞,一把将我从雪中拉了出来,升到半空。刚开始,我心想,我这不是成了会飞的仙人吗!一股自豪感从心中油然而生。不一会,空中凛冽的寒风就刺得我晕了过去。我在空中随白鹤子们飞呀飞,又一阵寒风吹来,将我惊醒,我便扯着绳子想挣扎一下,没想到绳子已成了一根冰棍,我刚转身,这绳子“咔嚓”一下断了,我一下从空中掉了下去,人也再度晕厥过去。”
“那你摔死没有?”旁边一人连忙问。
“屁话!我摔死了,现在还能给你们讲故事呀?”姜善反问。
“地下都是雪,肯定摔不死的。”有人分析说。
“姜大叔,那你到底掉在什么地方,快讲哟。”有人迫不及待,想了解下文。
姜善就又讲了起来:“等我醒来后,感觉背后一股浓烟罩着我,背部热乎乎地,似有火烟一样。我翻身一看,身旁果然有一个烟囱。啊,原来我掉在一家厨房顶上。我爬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感觉全身都好好的。我暗自庆幸自己,幸亏是厨房顶,雪是融的,若是别处,我肯定摔得粉身碎骨了,我这真是有惊无险、绝处逢生!随后,我顺着屋檐从雪里钻下去,当我推开门,来到厨房,一看油灯下烧火做饭的正是我老婆!”讲到这里,姜善嘎然而止。
“啊!”众人又是一阵惊奇,还有人问姜善的老婆罗氏是不是这么一回事。罗氏说,那次下雪时,让他去买盐买油,当时雪满过屋脊,他从雪中钻出去是事实;屋顶漏雪水,他上屋去补瓦是事实。至于他讲的中间的过程,信不信由你们。
大家将信将疑,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此事的真假。
这时,胡定穆催大伙起身,灵柩只得又开始前行了。鸿雁仍是一跪三拜。约走了半里路,鸿雁又昏厥过去。这时,罗氏和其他几位妇女又上来抱住鸿雁,帮她暖暖身子。当鸿雁再次苏醒后,罗氏对马向平说:“马大姐,她的膝盖都磨破了,就让她站着走吧。”
“不行!”马向平盛气凌人地说。
“再晕厥一次,人可能真的要完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
大伙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就让沈鸿雁站着走哟,要不,时间会拖下午去的。”姜善去与胡定穆商量。
还没等胡定穆开口,马向平声嘶力竭道:“不行,这是我的家事!”
“那好,是你的家事,那我们不抬了。”姜善也满脸怒色。
眼见事情要闹僵,胡定穆忙说:“好,好,就让那个贱婆娘站着走。”马向平见众意难违也无可奈何,只好默不作声了。
于是,沈鸿雁由跪着改为站着行走,送葬的队伍又向山上移动了。
坟井打在青林山半山腰,虽说离胡定穆家只有三四里路程,但灵枢抬到坟井边已是巳时末了。灵枢刚在井边停下,四周就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大家都想看看这个既埋死人又埋活人的奇观。因为这样的事情,就是村中上了年纪的人也只是听说过,还没有谁亲眼见过。
这个坟井比通常的井要宽一倍多。当人们将胡文虎的灵棺下井后,胡定穆就拿出一张草纸大声念道:“贱**妇沈鸿雁,现年十七岁,德安县青林乡二保三甲人,民国二十五年冬月初八嫁同乡二保一甲胡文虎为妻。贱女违犯三纲五常,谋杀亲夫,此罪十恶不赦,现根据胡氏家族族规第十条之规定,决定将她与亡夫一起殉葬。”
胡定穆说完,便让几人将沈鸿雁五花大绑后推入了文虎棺材的右侧。
“掩——土!”
胡定穆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
然而大班上负责掩土的人,个个好耳朵被堵塞了一样,人人都呆呆地望着可怜巴巴的沈鸿雁,谁也不肯先动手去往她身上掩土。
见众人不动手,马向平便上前夺过一把锹,撮了满满一锹土向沈鸿雁身上撒去。胡定穆也拿起锹,向鸿雁和文虎棺材上掀起土来。大班上有几人只好拿起手中的锹慢腾腾地向井中掀土,不过都是掀向文虎棺材那一边。
“太寒心了!”
“太残酷了!”
围观的人群中,好多都情不自禁地掉下了眼泪。他们是爱莫能助,只能叹惜,因为在当时,国有国法,族在族规,按族规办事,没有人提出非议。
“等一等,等一等……”
突然山下传来一阵阵呼喊声。
霎时,地球象一下停止转动似的,人们都循声望去,只见山下一人正一边大声叫喊着,一边向山上飞跑。此时土已掩至棺材面,沈鸿雁的身上也盖上一层薄土。
“肯定是胡志伟回来了!”孙少香打破了暂时的沉寂。
“对、对,是胡志伟!”姜善既肯定,又忧虑:“怎么只他一人?”
“我早就后悔不该让他去找官府,跑了冤枉路,花了冤枉钱。”胡定穆叹息到。
“他喊要我们等等,那就等等吧,或许官府里的人在后面,或许是官府里的人对他有什么交待呢。”大班中有位叫明健的分析说。
“对,可能是明健说的那样。大伙都等一等,看胡志伟有什么话说。”姜善对大伙吩咐道。
很快,胡志伟就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并径直走到胡定穆、马向平面前说:“大爷、大奶奶,官府里已来人了,马上就到,还是等他们验尸后再说。”随即转身向众人环视一周后又问:“新婶娘呢?”
“那——”明健向坟里指了指。
胡志伟大吃一惊,叫道:“快,快救起来。”说完,也不论什么长幼之分、男女有别,就一下跳入坟内将鸿雁从薄土中扯起来坐在文虎棺材上。沈鸿雁已奄奄一息,不省人事。这时,罗婶、贺艳等几位热心肠的妇女一齐上前将鸿雁拉了上来,随后有的为鸿雁掐穴,有的忙为鸿雁扶去身上的土块。
胡志伟又来到胡定穆、马向平面前带着责怪的口气说:“你们怎么这么急、这么草率呢?”
“谁晓得你猴年马月回来?”马向平随即反问,接着又说:“就是官府来人了,也还是要鸿雁殉葬的,要不我的文虎且不是白死了。”
“我做的也不过分,讲的是三天时间,今天可是第四天哪!”胡定穆气嘟嘟地说。
“说句良心话,已经去世一位,又何必再弄死一个,这不是太残忍了吗?”这句胡志伟早就想说的话,现在终于说了出来,自感心中也轻松了许多。
胡定穆几乎是脑羞成怒:“你,你简直是犯上!你懂个屁,这是我们胡氏家族的族规!”
争吵声中,那德安府的乌平队长和王大夫已来到坟前。胡定穆忙上前双手在胸前一合抱,说:“长官们,辛苦你们了,有失远迎,抱歉!抱歉!”
乌平和王大夫都丧着脸,只微微点点头,既没还礼,也没答话。
“这是乌队长!这是王大夫!”胡志伟上前去向众人介绍,接着又指着胡定穆对乌平和王大夫说:“这就是我的大爷、我们的族长,也是这里的保长,事情就发生在他家,死者是他的儿子,现在棺材已下井,如何查验,请长官们作决定吧。”
“哦——”乌平嗯了一声,然后伸出右手对胡定穆说:“拿来!”
“拿什么来?”胡定穆和胡志伟都一时诧异。
“拿银子来,交验尸费、断案费。”王大夫在一旁说。
“你们出门时,可没说要交这些费用呀?”胡志伟忙说。
“你真想得太天真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们不交费,那我们冒着这雪地泥泞跑这远干嘛?今天就是开棺验尸你们也得交钱,不开棺你们也得交钱。我们不会白跑一趟。”乌平终于开口了。
胡定穆已是骑虎难下,只好问:“要多少?”
乌平将右手掌的中指、无名指和小指曲在掌心,将拇指和食指分开,然后将手腕在空中对着胡定穆翻转了两下。
“八个银元?”马向平问。
乌平狡黠地摇了摇头。
“那么是要八十银元了?”胡定穆赶紧问。
乌平仍摇了摇头,说:“你太小看我们的身价了吧。”
“那你们到底要多少?”马向平赶紧问。
“八百银元,一个子也不能少。”乌平冷冷地说道。
“啊?你们这不是要我的命吗?我那里有那么多银元呀?”马向平大哭起来:“不要你们验尸了,我家的事,我们自己处理,不要你们管!”随即又骂起她的三弟马向富和胡志伟来,责怪他们不该出主意报官府。
胡志伟也没想到乌平他们要这么多,现在是左右为难,只好上前哀求:“长官们,少收一点。他们本来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是惨事呀。”
姜善、明健、孙少香等大班上的人也忙说:“是呀,人家是惨事,值得同情,你们要一点费用也说得过去,可你们狮子大开口,要得也太多了吧。”
见此情景,那个王大夫拉过乌平走出人群外低唔了一阵,随即王大夫对胡定穆说:“人命关天,我们不是在做生意!今天看在你保长的份上,我们少收三百银元,那五百元蚊子咬个豁就不行!交齐后就开棺验尸,这是县长的命令,并且我们县境内非正常死亡的人,一定要经我们查验!”
其实,刚才王大夫说的话是吓唬人的。什么验尸费、断案费,县府规定每起最高也只一百银元。
王大夫这么一说,胡定穆、马向平越发后悔当初不该让志伟去报官府,现在木已成舟,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便勉强答应:“两位长官,现在未带钱,请先验尸吧,回家后我一定如数付给。”
“好吧,那也好,到时如果不给……”乌平说着,用手拍了拍腰间的枪:“这可是不讲情、不认人的哟!”
随即他叫人撬开棺盖,然后将棺盖拿起来放在一块平地上,再让人将胡文虎的尸体从棺中抬出置于棺盖上。
文虎的尸体仍同刚死时一模一样,闭着眼、裂着嘴。王大夫将尸体从头到脚、从身前到后背等全身每一处都查验了一遍,未发现异常情况。最后下结论:死者没有他杀和中毒的任何痕迹,可能是因为过度疲劳和兴奋而导致心力衰竭,属自行猝死。
胡定穆、马向平听后,顿时心里凉了半截,更加后悔不该报官府。
随后,大班上的人又将文虎的尸体装进了棺材中,并开始掩埋。大家在掩土时,马向平又将刚刚苏醒的沈鸿雁一把推进了井中。
姜善、明健等则一把将将沈鸿雁拉了起来,罗婶等人忙去扶着沈鸿雁。
“新婶没有罪、没有错,怎么还要活埋?”胡志伟嘴中也不断责怪。
“你们管不着!”马向平理直气壮地怒吼起来。
正在哄闹时,突然一阵狂风卷来,大伙眼前迷雾朦胧,隐隐约约一只硕大的蝴蝶由山顶向山南丛林中飘然而来,带着沈鸿雁向山南丛林中飘然而去……当大家定过神来时,却发现沈鸿雁不知去向……
风停人静后,姜善、明健、孙少香等忙着为文虎掩土盖棺。其他送葬的人们便陆续下山了,边走边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刚才发生的惊人一幕。
胡定穆象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跟在乌平、王大夫和胡志伟的身后,边猜测边骂道:“肯定又是慧明和尚那个老妖僧在作怪,这个可恶的老妖僧!”马向平走在最后,嘴中也是边哭边骂着。当他们回到胡氏祠时,已是未时末,客人们除了马向安、胡文梅、胡引娣和史奎外,其他人都各自回家了。
胡志伟与胡定穆算清了去县府来回所耗费的银两后,想回家去看看老母亲。当他刚走到场外,胡定穆急急地叫住了他:“志伟,你不能走。一来大班上的人回来后,你要帮忙服侍他们,二来这乌队长和王大夫还没走,你也要接待他们。”
志伟只好留了下来,转身进屋时对胡定穆说:“你安排的这两拨事都好说,却不知新婶娘到底被‘仙蝶’带到哪里去了?”
已人财两空的胡定穆此时已认定慧明法师是他的冤家对头,是罪魁祸首,志伟这么一说,便咬牙切齿道:“我才不相信什么‘仙蝶’,肯定是慧明这个老妖僧捣的鬼!等会我去同乌队长商量商量,请他们去宏庶寺擒拿那个老妖僧。”
正说着,乌平和王大夫打着酒嗝前来向胡定穆索要那五百银元了。
“乌队长,王大夫,你们看刚才那老妖僧将我的新媳妇劫持走了,你们去将他捉拿后我再付钱你们如何?”胡定穆恳求道。
“不行。”乌平面色冷若冰霜一口回绝。
“胡保长,我们鼓做鼓打,锣作锣敲。你将验尸费用付给我们后,再谈下一项事。”王大夫忙补充说。
胡定穆沉思了一会,说:“那好,我先把这费用给你们。”接着就进里屋去找马向平,可是他找遍屋内屋外,都没看见的身影,问及那些还没有走的客人,也都不知。顿时,大伙都吓慌了,忙四处寻找,胡氏祠内外又乱成一团糟。
可乌平、王大夫只管胡定穆要银子,心烦意乱的胡定穆被缠得没法,心想:醒了鼻子老壳空,就直接到卧室去开箱拿钱。
箱子锁着,钥匙放在床上枕头下。当胡定穆掀开蚊帐后,他那颗惶恐不安的心一下踏实了。原来,马向平正在床上酣睡着。这马向平一连五六天,先忙喜事后忙丧事,大喜大悲后,太悲伤也太疲劳了,所以她下山回家后便倒在床上睡着了。
胡定穆叫了马向平几声,也没叫醒,就从枕头下摸出钥匙,开箱拿出了五百银元,出门后交给了王大夫。那乌平和王大夫喜滋滋地点数后,各揣了一半于怀中。
“长官们,明天请你们一定去拿住那个老妖僧,拜托了!”胡定穆说着,又双手一抱。
“那当然。”乌平应声道。
王大夫在一旁很得意地说:“胡保长,不瞒你说,这样的案子对我们来说,且不是拿着饼子吃糖——十拿九稳。不过,办案费你还得另付。”
“需要多少?”
“四百!”乌平直截了当。
“这——”胡定穆面呈难色。
王大夫见胡定穆的表情后说:“按规矩是四百,好,我们还是看在你保长的面子上,减半,只收两百吧。”接着,他望了望乌平:“老乌,就再给我个面子吧!”
乌平微微点了点头,说:“那这样吧,你先付一半的订金,另外一百事成后再付。”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事成之后,我一定照办。不过,不知那老贼带着那大脚逃往哪里去了?也不知你们擒获他们需要多长时间?”胡定穆只好又付了乌平他们一百银元。
“三天内。”乌平好似把握十足。
正在这时,马向安和史奎走过来拉住乌平和王大夫,让他们去打麻将了。
次日清晨,那乌平和王大夫吃过早饭后便急着说要去追捕慧明法师,胡定穆帮他们分析说:“那老妖僧的去向,一是宏庶寺;二是沈昌武家;三是他可能将沈大脚藏匿在村中某农户家中,他自己外出了;四是可能一起逃往外地某寺庙去了。乌队长,辛苦你们了,三天后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好,好,一定,一定!”乌平和王大夫摆摆手,走出了胡氏祠。在路上,王大夫问乌平:“老乌,哪我们怎么办,到底先往哪里去?按老胡的分析,应该先去宏庶寺,可据说宏庶寺内的僧人都会武功,可能还有猎枪,仅我们两人两支枪,如果去找,且不是拿鸡蛋碰石头——自不量力。”
“那你的意思是?”
“我认为,银子我们已弄得够本了,现在去为最后那一百银元,风险太大了,我们干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正合我意!”
于是两人翻过青林山,犹如稻草包黄鳝——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