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妹妹的妆容都花了。”安娘从袖中抽出一方手帕,在素妃的脸上轻点几下。“此事万万急不得,妹妹的母家冯家和我的娘家苏家虽也是本朝的名门望族,其实只是承圣上恩德,挂了个虚名而已。朝堂上还是人家说话有分量,只要他们一口咬定星儿是假公主,再加上皇上自己也不会相信公主的身份,到时候只会把事情弄僵。”
素妃攥着丝帕的双手紧紧捂着胸口:“只是,姐姐,你知道这些年来我对那孩子有多么愧疚吗?我日日夜夜心里难安呐。”
安娘把素妃揽在自己肩头:“等待时机。没有人能阻止你们母子相认。”
素妃泛滥的眼泪打湿了安娘的衣衫,没有人看到安娘平静表情下悲痛不舍的内心。
“我把星儿安排在林府了,你可以去跟圣上请个旨,明日去碧云寺上香祈求国运昌盛来年风调雨顺。”
素妃立即起身行礼:“全仰仗姐姐了。”
安娘哪敢接素妃这样的大礼:“妹妹这是要折煞我吗?”
过一会儿,苏夫人看完三皇子后,回到内殿。安娘知道时候不早了,便对素妃说道:“娘娘谨记,明日午时。”
出了紫宸宫,走在偌大的皇宫里,朱瓦紫墙,一堵高墙围出一片与世隔绝的天地,外面的人只知道这里面富贵荣华功名利禄一应俱全,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知个中苦涩。高高的墙壁密不透风,里面的人怎么可能不压抑?十六年前,为了保命,安娘带着七星逃离这个“牢笼”,十六年后,也是为了保命,安娘又必须亲手将七星送回这里。难道这就是七星一生不可改变的宿命?
回到林府,七星看到安娘红肿的双眼,心疼道:“娘亲好不害羞,这样年纪的人了还哭鼻子。”
安娘勉强扬起嘴角:“我记起一件事,这京城外的碧云寺最为灵验不过了,明儿个我带你去那里上香为你爹爹祈福,如何?”
七星已有多日不见南宫枫了,去碧云寺祈福也好一解自己的思念之苦。
“听娘亲的。”
安娘微笑着看着七星,七星同样注视着安娘,好不幸福。
次日,安娘早早起床后,叫上七星,只带了康逸随身护卫。林之远是当朝宰相,他家的轿子进出城门只需打个招呼即刻,哪敢真的检查,因而七星躲在轿子里轻而易举就躲过了官兵的搜查。
碧云寺不愧是百年古刹,十六年过去了,即使是寒冬九月,却依然香火鼎盛。安娘带七星上完香,并未离去,只是漫无目的的寺庙内闲转。
“这么冷的天,我们干嘛要在这里受罪呀。”七星埋怨道。
“这点苦都受不了,还整日妄想像你二师兄一样习武。真是笑话!”安娘心疼七星,可是却不溺爱。毕竟回宫之路千难万险,若没有坚定的意志,怎么能生存下去!
七星哑口无言,只好乖乖的跟在安娘身后。
安娘年幼之时常常带着素妃出城,就来这碧云寺玩耍,寺庙的东北角有一棵千年古银杏,相传是上古黄帝所栽,当然这也只是野史上记载的,不足为信。
安娘朝着古银杏树走过去。康逸远远就发现古树另一侧有人,于是急忙伸手拦住安娘:“小心,有人!”
安娘胸有成竹的样子,看了看远方,说:“无妨!逸儿你先在此等候,千万不要让陌生人靠近。”
康逸点点头,谨记安娘的指令。安娘是除了南宫枫外,康逸最为信服的人。
“那我呢?”七星看安娘并未给自己指示,所以急问道。
安娘一把拉住七星纤细的小胳膊:“你呀,好好跟着我,别给我添乱就行。”
果然,躲在古树后边的人正是素妃和安娘昨日见过的紫宸宫掌事宫女锦淳。
素妃见了安娘,欣喜道:“你可来了,害我好等。”
同样的人,同样的场景,一如昔年,安娘恍惚然好似回到了从前。竟忘了素妃如今已贵为天子宠妃,取笑道:“猴儿,看你急的。”
素妃这才发现安娘身后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眉眼之间像极了自己,大惊,道:“难道她就是?”
不等安娘点头,素妃已经深信不疑这就是自己怀胎十月,辛苦诞育的孩儿。素妃拉过七星的手,一边抚摸,一边痴痴的看着七星。这可吓坏了毫无准备的七星,然而七星知道这个女人一定是安娘的故友,并不敢无礼,只好惶恐的看着安娘。
安娘深深呼了口气,把头扭向另一侧:“星儿,这是你的真正的生身母亲。”
话音未落,七星愣在那里。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样貌确比安娘年轻一些,神态间竟真像镜子里的自己。
“没想到都长这么高了。”素妃端详着七星,亲切的说。
“我十六了。”七星羞涩的说。
泪水擒在眼眶中,素妃激动的情绪一时难以平复:“每年的七月七,我都要亲手为你点一盏长明灯,如今已有十六盏了。”
之后,素妃又拉着七星问东问西,恨不得把这错过的十六年时光,一下子全部补回来。
许是真的有私心吧,安娘生生将素妃与七星拉开。“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去只怕让有心人知道了,又生出些事端。再说你们的母女情分还长着呢,何必急于一时”
素妃虽有不舍,却也只能松开七星的手。
回林府的路上,安娘只是静静的闭着眼,一言不发。七星怎么会不懂安娘心意!
林府中,还是那么寂静,就像七星出生前的那个夜晚。
“老爷,李福管家回来了。”
林之远坐在书房中正觉烦闷,听到门外有人这样通传,立即打起了精神:“哦?快让他进来。”
接着,林福嬉笑颜开地走进来。
林之远看到林福的表情,便知定是有所收获:“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林福将书房门关好后才说:“今儿个他们在碧云寺见面了,看来老爷的猜想是对的,那丫头就是当年那个脚踩七星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