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见到叶求知一愕,他虽不通世情,可眼光还是有的,他见叶求知目澄神湛,英华隐现,喜道:“原来施主也是同道中人。”
叶求知点点头,笑道:“在下介赑门叶求知,敢问师父法号?”
小和尚道:“小僧十方寺弘毅,见过施主。”接着疑道:“施主你怎会在这里,莫非也是为了那消息而来?”
叶求知道:“我是本镇人氏,听到消息后便即赶来,想劝说乡亲们赶快迁移避祸。”
弘毅喜道:“小僧也正有此意,奈何镇民们不信我,施主来得正好,正可与我一起同去劝说他们。”
叶求知道:“家师已去找本地的耆老,说知此事,估计不久后便会回来。”
弘毅双掌一拍,笑道:“我怎么没有想到,我一家一户的通知可真是笨得很了。”
叶求知见他一脸的烂漫,说道:“小师父可与弘致真慧两位认识?”
弘毅摇头道:“真、弘听来倒是本寺的排行字辈,只是本寺人数众多,小僧又鲁钝不善交际,这两位前辈和师兄却是不识。”
叶求知道:“那小师父怎么离开了贵宝刹,到了这里来?”
弘毅道:“敝寺有个规矩,弟子凡到了筑基后,都须到各地的寺庙驻锡挂单,弘扬我佛法。”
叶求知忖道:“难怪佛教如此昌盛,十方寺名声赫赫,原来因此之故。”
二人交谈之间,叶回春从外面回来,见了弘毅心中微有诧异,但因适才之事,心神有些不宁,也未在意,沮丧道:“耆长认为我说的太过匪夷所思,不但不信,还将我斥了出来。说乡亲们世代居于此地,怎凭一句无稽传言,就背井离乡,弃离故土。”
叶求知心想贸然让镇民们离开故土,确实有些为难,这时候再去假传地震之类的天灾,想必耆长也是不信的了,不如自己到耆长面前显露几份本领,好让他知道仙人们并不是遥不可及,一旦打到这里,凡人定要遭殃。可随即又想,凭己本事想要震住这些凡夫俗子不难,可又怎么能让他们相信,尚有不少仙人会来?他们来与不来,本来就是未知之数,两可之间,自己也不太清楚,只不过是出于一片防范之心罢了。若是不来岂不是让乡亲们白一番折腾,事后定然少不了一顿埋怨痛责。可此事却又轻忽不得,万一预想成真,那时再避也已来不及了。
他言念及此,对弘毅道:“不如你我假装大打一场,把镇上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破坏一番,将他们吓走如何?”
弘毅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也似,说道:“出家人不打逛语,更加不可妄为。况且众生平等,一花一木皆有生命,我们岂能为救人命而去伤害它们。”
叶求知见他神色坚定,也不好勉强,心想不如待会儿去牛癣山打探一下再作打算,口中问道:“师父,最近牛癣山那边可有什么异象?”
叶回春道:“那里自从火山喷发后,高山变成了盆地,原本就甚少人去,现下更是人迹罕至了。可就在前些时,牛癣山那边却突然红霞漫天,不管白天黑夜,天总是红彤彤的,气温也一下升了不少。大伙儿都以为上次的火山爆发余势未消,这刻地火又要从地下涌上来了。有人担心,万一引动了地震,牵连到这里就不好了,建议搬走。但一来牛癣山与这里相距甚远,二来故土难离,这么多人搬走却如何安生。正在大伙儿讨论得不可开交之时,那红霞却熄了下去,气温也恢复了往常,于是大家也就放心了,不再议论此事。你刚才回来一提,我还以为地火复发,要地震了。”
叶求知心道:“原来乡亲们以为牛癣山的爆炸是火山喷发,唉,之前未问明师父,徒失了让乡亲们迁移的最佳借口,此时再让师父以此理由去说,耆老还会相信吗?可在当初地震预兆那么明显的时候,他们都难下决心,仅凭我的空口白话,就能说动他们吗?”
正在苦恼之际,忽有一个声音道:“这恐怕是‘石心极焰’。”
堂中三人一惊,叶求知跨前一步,挡在叶回春身前,喝道:“什么人?”
两个人从门外走了进来,其中的男子看了一眼叶求知,对身旁的少女说道:“这下你不必担心了,正主儿来了。”
那少女闻听此言,脸上一红。叶求知喜道:“朱姑娘,你怎么来了?”
这少女正是朱凤欣,那男子道:“还不是为了令师吗!”
叶求知顿然明白,定是那个掌柜将此事报到了朱雀宫,被朱凤欣得知,她担心师父被波及,因而随此人而来,欲搭救师父,不由得心中感激。
朱凤欣向叶求知道:“这是家叔。”叶求知上前拜谢。
朱炬明道:“依刚才令师之言,那所谓的异宝出世,十有八九是石心极焰。”
叶求知道:“石心极焰?”
朱炬明道:“那牛癣山本是一座火石矿,先为你介赑门占有,并为了此事而与雾餮门生隙,双方在牛癣山对峙,后不知何因,灵石矿被毁,双方也因此罢手……”
叶求知心道:“朱雀宫不愧为世家名门,这种事又怎瞒得过他们。如今我五行宗五大分支联手抗敌,闹得沸沸扬扬,恐怕牛癣山究竟因何而毁,他们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又听朱炬明道:“那石心极焰只有在火阳之气极盛的山石之中方有可能诞生,要不是你们引火一炬,这种天地奇物要想出世,只怕千难万难。”
叶求知心想:“原来此事还与当日有关,谁又会料到当初师父的保身却敌之计,会有今日之果,这真可谓一饮一啄,皆有前缘。”
朱炬明又道:“不过要确认是否真是石心极焰,还需到牛癣山中一探。”
叶求知正有此意,当下便欲同往。朱凤欣道:“那等纷乱之地,岂是我等能参与的,万一……万一被卷入其中就不好了,打探之事还是交于我二叔吧,咱们还是设法迁走镇民们为是?”
叶求知心中一动,忖道:“难道她此来是担心我救镇民们不成,反送掉了性命?依我的修为,在那些高手们的眼里,实不足一哂,与普通凡人也无甚差别,他们真要打此路过,我也无力阻挡。”不由向她看去,就见朱凤欣面色上隐有担忧关切之情,他心神一荡,顿生出异样之感来。
朱炬明也道:“我遥观牛癣山,那物恐怕还未出世,众人尚在搜寻等待。要真是此火的话,诞生之初就具灵性,懂得避祸趋吉,那么多人聚集在当地,它焉不会躲藏起来,因此尚有一些时间让你们转移。至于探查之事就交给我好了,那等凶险之地非是你们能去的。”向朱风欣道:“欣儿,咱们走。”
朱凤欣低声道:“我……我就留在这里,帮忙转移镇民们好了?”
朱炬明面色一沉,说道:“你当初央求我带你来时,便答应寸步不离我身边。要是你有个闪失,我回去如何交待?”抓住她的手,遁身而去。
叶求知明白朱炬明此来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那异宝,因为朱凤欣的缘故,才转道来此,现下自己安全,当然不再耽搁。他向叶回春道:“师父,你再去耆长家劝说劝说,我趁此时间去去就来。”打算探明情况,若事态危急,就算强行也要将乡亲们带走,当下匆匆出了门。
弘毅也跟了出来,只见他从身上取出数十根短竹,用金丝缠绑,霎时结成了一个宝筏。叶求知见那些竹子通体碧绿,竹节处却是紫色,其上刻得有字,连起一起正是一篇经文。而那金丝不知是何物制成,只看一眼便知不是凡物,穿绕之间极有讲究,打结处也颇玄奥,绳扣似蕴含着妙理。
叶求知心道:“这就是这小和尚的代步之物吗,不知这佛家宝物有何玄妙之处,却与我的扶风车與孰高孰下?”
那弘毅结好了宝筏,说道:“叶施主,我送你前去?”却也不想叶求知既然与他同时赶到青阳镇,岂能没有御空飞物。
叶求知心中好奇,依言站了上去,盘坐在经文上,闻到竹香,心神一宁,脑中不自觉地出现三幅画面,正是当日在皇陵中的所见。他当时一见之下,便印象深刻之极,只觉得奥妙无方,深含至理,此刻再见,便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朦朦胧胧,似懂非懂,似通非通,呼之欲出。
正在他沉浸其中时,忽耳边听到一声佛号,仿似从云端里传来,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睁开双眼。
那弘毅蓦见到他的眼光,心头大震,骇然心道:“他刚才的眼神深邃之极,似有大道在流动,我唯在寺中高僧传经讲佛时才能看到,他小小年纪怎地有如此深感悟?我这青竹取自菩提树畔,素能清心宁神,但远没到发人开悟的地步,他甫一登筏便入神妙之境,当是他平日研精致思,一下触动了灵机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