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求知扭头一看,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正站在人群之中,见叶求知看他,他亦看了过来。
轮到叶求知时,叶求知取出铭牌,那几人一见,立时躬身道:“见过道友,在下等人乃是东湖派门下,奉贵门之命在此执勤,检查过往修士的凭引。”
叶求知道:“几位辛苦。”说话之时就觉一股神识扫过他的铭牌,正是来自身后的少年。这少年此举甚是无礼,叶求知收起铭牌,对他也未多加理会。
那少年道:“原来是看到了主人,难怪尾巴摇得这么欢快。”
东湖派几人一听大怒,说道:“你是什么人,如此出言讥讽,可有凭引?”
那少年道:“如没凭引你们还要抓我不成?”
东湖派中一人道:“如没凭引说不得就要委屈你一二了,先暂到敝派盘桓几日,待证明了身份再行任你离去。”
那少年道:“真是笑话,你我互不统属,你凭何管束我,我要是不去呢?”
那人道:“这里是敝派所在之地,你路过此地,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你要是不听,那就只能得罪了。”说完,向前逼去,余下几人也围了过来。
那少年夷然不惧,道:“仗着人多吗?”
正在一触即发之际,城门里有人叫道:“几位且慢,我家公子有凭引在身,还请验证。”
大家循声望去,一人远在对面街头,一晃眼就到了近前,身手好不快捷,众人视线尚不及收回,他便横跨而至,众人心中无不一凛,这般无视距离,非寻常修为可以办到。那人对少年道:“小姐已先在城中等候,公子你还不快去汇合。”眼中颇有责怪之意。
那少年一听,显出几份惭意,从身上取出凭引,道:“凭引在此,你们要查就查吧。”
东湖派几人接过来,验证无误,又见来人是个高手,不敢阻挠,便让他们离去,复对叶求知道:“敝派在城中有一陋居,若不嫌简慢,便请到那里歇息如何?”
叶求知道:“多谢美意,我就不上门叨扰了。”进入城中,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次晨,叶求知从房中下来,来到大堂,点了一壶茶,几碟点心。他业已筑基,可以不饮不食,但现在身处俗世,仍忍不住点了几份俗食尝鲜。
过不多时,伙计送上茶点,叶求知伸手倒茶。忽一道冷气激射过来,射在茶壶上,本是热烫烫的茶壶瞬即触手冰凉,内中的茶水也冻成冰块,倒不出来。
叶求知循气望去,就见昨日在城门口的少年正坐在另一张桌上,看着他冷笑。桌旁还坐着另外两人,一个是昨天已见的那个高手,另一个是位美貌的少女,看其年龄比那少年大着一两岁。
叶求知知道这少年乃是不忿介赑门在汵州的强势作为,所以故意为难他。当下手执茶壶,中指轻轻一点壶身,使出“离火指”,一团高温烧向茶壶。茶壶悠忽间骤冷骤热,极易破裂,叶求知用姆指扶住壶盖,暗运“艮土指”,护住了茶壶。
也只一瞬的工夫,茶水重又沸腾。叶求知将壶嘴对准了茶杯,一倾壶身,就欲将水倒出。一股力量突然从天而降,笼在了茶壶的四周,壶中之水竟倒之不出。这股力量有别于其它真力,不在五行之列,犹如一座小小的牢笼一般,将茶壶与外界隔绝了开来。
叶求知本是右手执着茶壶,也被这股力量笼在其中,被牢牢套住。叶求知以食指勾住茶壶,其余四指则一一弹向四周,打在那无形壁障之上。其余三指还好,可一旦使出“离火指”,那少年脸色便是一红。连弹了数十下,叶求知就觉右手有空气流通,那无形壁障已然洞穿涣散。
他手一倾,茶水从壶嘴里流进杯中,他举杯轻抿了一口。那少年冷哼一声,手臂一抬,便欲再行出手。他旁边的那个少女伸出手来,摁在他手臂上,向他瞪了一眼,对叶求知道:“舍弟鲁莽,还望道友不要见怪。”
叶求知道:“不妨事,同道之间切磋交流,印证所学也是常有之事。〞
那少年被姐姐瞪了一眼,既知理亏,又觉不甘,仰头灌了一大口茶。这时门外拥进几个人来,当前一人矮矮胖胖,肥头大耳。少女站起身来,说道:“来者可是裘掌门?”
矮胖之人道:“不错,正是裘某。”左右一打量那少女三人,暗惊这两个少年男女年纪虽轻,修为却是不弱,而和他姐弟一起的那名男子更是看之不透。他目光在那男子身上略一停顿,说道:“可是足下几位传讯,让我来此一会?”
少女道:“正是,小女子水挼蓝,这是舍弟水履舟,这位是在下长辈,姓申,名讳上宜下亮。”
水履舟和申宜亮都站起来拱一拱手,裘掌门不敢托大,回礼后坐在水挼蓝对面的空座上,说道:“不知三位叫裘某来所为何事?”
水挼蓝道:“既然裘掌门直言相问,小女子也就不讳言了。听闻裘掌门被困在筑基大圆满多年,突破金丹不得,故此前来与你做个交易?”
裘掌门眼睛霍地一亮,两道精光射来,问道:“难道你三人能使我突破金丹?”要知他筑基大圆满多年,功力早纯,仍不能突破,那定是因他道法领悟不够了,此非丹药或他人可以相助的,听了水挼蓝之言,既是不信,又不由心生希冀之光,语气中又疑又喜。
水挼蓝道:“能助你突破金丹不敢断言,但增加一两成机会还是有些把握。”
裘掌门道:“哦,你何来如此自信?”
水挼蓝道:“你之所以不能突破金丹,实是因为身体不净,浊气太重之故,不知小女子所言可对?”
裘掌门喃道:“身体不净,浊气太重?这……这是何理?”他从未听过此论,还道自己不能金丹,是领悟不够,以致卡在瓶颈之上,前进不得。他虽为一派掌门,但其所在门派委实太小,历代以来以他修为最高,因而说到见识,反不如年纪轻轻的水挼蓝。
水挼蓝来此之前,早打听过他的来历,见他反应,顿知其理,说道:“裘掌门筑基之后,是否一直未禁烟火,贪恋俗世的酒食?”
裘掌门道:“正是,我平生所好者便是口腹之欲,纵使能辟谷后,也未能断除,难道我不能金丹,便是因此吗?”
水挼蓝道:“当然,要不然何来要辟谷,你道前辈们创下此法是玩的吗?你一日三餐皆大鱼大肉,固吃得痛快,却不知体中浊气越积越深,已成了你修行的大碍!”
叶求知正挟了一块点心送往嘴边,听了此言,便即停著不食,心道:“原来还有这个讲究。”想起在岛中之时,岛上种的都是灵谷,所食者都是精粮,到了筑基后更是不食不饮,原来全是为此。师父之前从未与他讲过,想来是因辟谷乃是应为之事,因而未与他过分强调分说,而他也自觉遵守,丝毫不以为异,不想里面还有这等道理,看来水挼蓝此话不假,倒非唬弄这个裘掌门。
他是名门大派弟子,水挼蓝之言他稍加印证,便即明白是真是假。可裘掌门碍于出身,于此理却从所未闻,但他毕竟修为不俗,听后顿知水挼蓝所言恐怕非虚,他头上冒汗道:“这……这如何是好,你可有什么法子祛除我体中的浊气?”
水挼蓝道:“我既约了你来就是为了此事,我帮你袪除浊气,你却要答应我一个请求?”
裘掌门道:“什么请求?”他正要催问,但随即一想对方的条件未必易办,此时千万不可显露焦急之态,以免对方坐地起价。
水挼蓝道:“听闻贵派藏有千年滕蛇的遗蜕和数滴精血,我们便以此做个交易如何?”
裘掌门一听,颇为不舍,说道:“三位倒是好眼力,竟看中了我派中的这个宝物。却不知你所说的袪除之法值不值得我以之交换?”
水挼蓝道:“值不值得,待会裘掌门一验便知。”
裘掌门见她说得甚有把握,说道:“哦,水姑娘不妨说来听听。”
水挼蓝笑道:“这么说裘掌门答应了?”
裘掌门皱眉道:“你们非它不换吗?敝派虽不算殷实,除此之外尚有几件还过得去的小物件,说不定能入三位的法眼?”
水挼蓝道:“除滕蛇外,我们别无兴趣。”
裘掌门沉吟道:“三位不妨先随我到敝派暂歇,容我考虑一番可好?”
水挼蓝摇头道:“贵派深户大院,门庭森森,小女子望之胆怯,不如就在这里谈好了。”
裘掌门见她油盐不浸,说道:“你可知这滕蛇究竟活了多少年?”
水挼蓝道:“倒要请裘掌门见告。”
裘掌门道:“此蛇活了四千多年,是敝派最珍贵之物。”
水挼蓝凝视裘掌门,忽笑道:“此蛇活了四千多年,却不知裘掌门还有多少年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