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到达源来峰,就见源来峰上空停着数十人,其中有五人围在内圈,组成一个阵形。这五人却是面生,想必便是师父说的,从五行宗而来的五位元婴高手。这五人之外则站着三人,正是掌门唐君安和本门的另外两位长老。
这数十人里中外围了三圈,看似杂乱无章,随意地停在空中,但所立方位却暗含章法,或上或下,左右连贯,里外交通,环环相扣,封住了这片天地。
唐天泽手持一面铜镜,对阵中心说道:“道友还是现身出来吧,你陷入我‘五行衍阵’中,还想脱身吗?”
阵中一个声音道:“老子爱走便走,你一个破阵就想拦得住老子吗?”
话音才落,那五人和唐君安三人身形连连闪动,霎时便变幻了数百个方位,往往前一个残影尚未消失,人便到了别处,刹时间人影幢幢,仿有数百人一般,分不清真人幻影,看得叶求知头晕目眩。那八人阵形始终不变,但外围的大阵却冲得七零八落。
刚才的那个声音道:“这个破镜果然有点门道,竟能看出我的身形,待我打破了它。”一个拳头直冲唐君安而去。
不待拳头击到,那五人一齐出手阻挡,阵中顿起飞沙走石,飓风巨浪,刺目的闪电一亮,当空劈下数道惊雷。叶求知眼睛一痛,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耳边惊雷乍响,直似要将他的神魂都震出体外一般,神情一阵恍惚。在电闪雷鸣之际,他依稀听到有人叫道:“莫伤了我的宝贝。”
刘光济伸手在叶求知头顶一拍,叶求知觉得身上一暖,立见光明,又复视听。就见阵中立着一人,衣衫褴褛,头发焦枯,正是一得。一得嘴里骂骂咧咧道:“有种的一个对一个,围攻算什么能耐?”
叶求知道:“师父,此人是一得前辈,唐师伯亏他相救,才有解药。”
众人是何等耳力,早已听清。一得叫道:“乖乖不得了,叶小子,你再不来老子就要一命呜呼。”
那五人收了手,但仍维持阵形不变,将一得围在中心。唐君安拱手道:“一得道友,多谢你出手救犬子一命,在下深铭五内。只是道友如要光临,敝门定当扫阶相迎,何至于要潜入,引此误会?”
一得道:“我是跟着这小子而来。”一指叶求知,说道:“听说你介赑门的丹药非同小可,大大有名,也不知是真是假,就过来瞧瞧,哪知竟被你这个破镜给发现。”
众人一听,原来如此,想介赑门防卫何等森严,竟被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了进来,现在听得此言,尽皆释然。有人心道:“这人果然是个怪人,难道竟不知江湖大忌吗?”
唐君安则想他们进来的暗道可不能再用了,应尽快毁去。邀了一得下来,来到万汇殿,又将朱焚天请来。朱焚天在贵宾楼中早听到这边的动静,但身为客人,不便随意走动,此时方明白何事。
众人坐定,唐君安对一得道:“解药还在炼制当中,既然一得道友亲来,真是再好也没有,听说道友对丹术一道也颇有研究,正可予与我们一些指导,以免我们一个拿捏不准,耽误了小儿的医治是小,污了道友的令名那就不好了。”
一得闻言大喜,他最好丹术,唐君安既邀他“予与指导”,怎可错过这偷学的机会。他自见了介赑门的丹药后,便心痒难搔,否则也不会干冒大险,随在叶求知和朱焚天身后潜进来,他所来便是为此,说道:“令郎之毒,我举手可治,医术乃微末之技,不足提尔,丹道却是正途大道,你我正可一同探求。”
唐君安道:“丹道一途深奥繁复,非一朝一夕可以穷尽其要妙,道友何不长留在此,我也好时时讨教请益?”
一得犹豫,道:“这个……”
唐君安道:“我烟海楼有丹书一万余卷,丹方六千余剂。”
一得听了犹如饿鬼闻到莱香,不可制抑,犹豫半天,最后道:“好,我便留下来看看你介赑门的丹道究竟如何高明,若是不合我意,我拍拍屁股随时就走,你们可不得拦我?”
众人大喜,久闻这一得大名,知他医术通神,兼之无门无派,到处流浪,今日将他留下,介赑门陡增一名高手。至于他说随时就走,依他之性,见了介赑门的丹书哪会舍得走,他们研习了一辈子的丹术,亦不敢说深通,丹书读到至今也未能尽学,这一得一旦留下,那就再也走不掉了,就算赶他走他也不会走的。
唐君安道:“那是自然,道友是敝门的贵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决不会怠慢。”取出一块铭牌来,道:“此为敝门客卿长老的铭牌,持有此牌,我烟海楼所有丹书丹方俱向道友开放,每年的供奉也必不会少。”
唐可儿喜道:“一得爷爷,如今你我是同门之人,你的宝贝儿借我玩玩?”
一得看了叶求知一眼,眼睛一瞪,道:“不借。”
唐可儿嘟着嘴,轻跺了一下脚。唐君安道:“不知道友的宝贝是……?”
一得伸个懒腰,道:“老……我折腾了一晚上也累了,待我休息好了,再与唐掌门探讨丹道吧?”
唐君安见他不愿作答,也不勉强,命人择一上好的宅院给他,带他前去休息。
刘光济则和叶求知回到钟灵峰,刘光济忽道:“你这段时间小心在意点。”说完迳自走了,留下一头雾水的叶求知。
叶求知边走边思索师父的话是何意,难道门里还有人要与他为难不成,师父也保不住他吗?正思索间,忽心生异样,一道劲风袭来。他不及多虑,脚下一点,身子便已飘起,像被那劲风吹了起来一样,向前飘去。只见一道绿影呜地从身旁掠过,抽在了地上。
叶求知飘然落地,正要转身,忽觉脚下一软,身子向下陷去。他一瞥之下,就见一条绿藤也似的东西搭在地上,正是刚才袭击自己之物,地面上泥沙滚动。顿明这绿藤抽自己不着,击在地上之际,附着了沼泽术,自己一旦落下,便即身陷泥沼。
这沼泽术一旦发动,泥沙滚动,便有一股吸咐之力,将叶求知向下拽去,叶求知无从借力,无法抽身而出。此时土已没膝,他伸手向身边大树虚抓而去,急用一个吸字决,虚攫住树干,借树之力向上拔去。
这一上一下的两股吸力,顿将叶求知定住,他固不下沉,也无法脱身而出,身子便半卡在泥中。蓦地泥沙滚动更烈,将他不断下扯,树干也给他拽了弯了过来,树根之处泥土崩裂,将要倾覆。那条绿藤趁机在土中穿行,直逼过来。
叶求知猛一用力,凭空将树拔出,挟雷霆之势向身后挥去,同时伸另一只手,虚抓住一块巨石,奋力抽身。
只听咔嚓一声,树身从中一分为二,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在树屑纷飞中显出身来。叶求知心中一震,暗道:“这小孩如此年纪,难道竟筑基了吗,功力好似尤在我之上?可是日间那个小孩?”
那小孩为大树所阻,绿藤稍微一缓,又即逼来,而叶求知已没至胸口。他猛一运劲,与火灵分身齐齐用力,顿身周冒出腾腾热气,将泥浆都烧了起来,鼓鼓的冒出水泡,如一锅沸粥。那绿藤一滞,不再上前,叶求知爪下用力,身子拔地飞起。
那男孩大感意外,他本有戏谑之色,见叶求知跳了出来,冷哼一声,调头而去。叶求知本想喝问他来意,为何无故动手,可那小孩走得好快,将身子纵在一截似木似鞭的绿藤上,冲头下山,转瞬即已不见。
叶求知想道:“这小孩是什么来路,为何与他打得地动山响,师父与同门也不过来查问?师父明知他暗伏在侧,也只对我略作提醒,却不理会,难道这小孩有什么大来历吗?”
师父他自不敢去问,便问起山上的其他同门,他们也都支吾以对,只说这小孩是漱玉峰的蓟师叔,名叫蓟不虞,是漱玉峰峰主苏挽溪的爱徒。叶求知恍悟,原来师父是顾惜同门之谊,因而容忍他胡闹。
叶求知对此事也未在意,不想这蓟不虞隔三岔五便上山来,不是对叶求知言语挑衅,便是暗袭。叶求知不明他何以要缠扰自己,但见他年纪幼小,也不与他计较,见了他就避走。蓟不虞见叶求知不理他,之后遇着叶求知便不打话,上来就动手。叶求知被他缠了心烦,心道:“我年龄虽与你差了一倍有余,但在众人看来我与你同属小辈,师父和其他同门顾及颜面,不便与你计较,但你即闯上我峰上来,我便替师父管教管教,免得你如此骄纵,不知天高地厚。苏师叔若知道了,也不能怪责于我。”于是不再相让,而蓟不虞上来就打,也不容他相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