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思通道:“好,我便当着简兄之面处决了他。”心想:“我们正要拿这小子做文章,扳倒龟武岛,哪能就这样结果了他。不过你既然让我进去,我便趁机先抓到手再说。”口中又道:“请简兄先撤去此阵。”
简鸿目光微缩,说道:“撤去此阵不妨,但请先放了小儿?”
佘思通道:“待我处决了这小子,再放令郎不迟。”
简鸿脸一沉,道:“我怎知你杀了人后还会不会放了犬子?”
佘思通道:“这姓叶的小子偷学我玄武宫的绝学,理应当死,可令郎并没有触犯我玄武宫,我留他不放干什么?”
简鸿见他不上当,知此人谨慎把细,不是易与之辈,说道:“不行,先放了小儿再说。”
佘思通手中一紧平儿,哈哈笑道:“既然你我都不信任,简兄便随我到敝岛去吧。”
简鸿心中焦急,却又无法,说道:“我父子到了你岛上,不啻自投罗网。我便是依了你的话做,传了出去,别人也只道我父子是受了你们的胁迫,不得不做假证?”
佘思通不禁皱眉,大觉此人难缠,说道:“那好,你我便直接到贵门去,谅你们全派上下也不致欺负我一个外人,矢口不认。”
简鸿见左右不是路,若不听此人之言,爱儿便要没命,若依了此人,则身败名裂,更为其甚,当下回身一把抓起叶求知,向远处飞去,情知此人若得不到叶求知,便不敢伤害爱子。
佘思通不防他有此一着,奋起直追,厉声叫道:“简鸿,你若不听我的话,你儿子便没命。”
简鸿怕他当面折辱爱子,只一声不吭地发力疾飞,心想待甩了他,再逼迫叶求知说出《北辰星拱》,那时再作计议。
只听平儿一声惨呼,却是手指指骨被佘思通折断。佘思通喊道:“简鸿,你再不停下,便将你儿子的全身骨头一一敲断。”
简鸿心中一痛,就想回头,但知这一停下,便要受制于人,当下足不稍留,说道:“你不妨试试,看还能不能得到此子。”
佘思通见他如此,倒也无法,说道:“你先停下来,咱们好好商量。”却见简鸿头也不回,快似流星地直往前飞,于是又叫道:“我知道你不肯作证,是怕被人不齿,令郎受罚。可你若是投了我玄武宫,我便让岛主授你《北辰星拱》怎么样?”
简鸿听了不禁意动,说道:“《北辰星拱》乃是你玄武宫的不传之秘,非嫡系子弟不可传授,又怎会传了给我?”
佘思通道:“你如肯作证,便是交了投名状,立了大功,又得你这样一位高手,敝宫何乐而不为?大家那时都是一家人,传了给你又有何妨!”
叶求知道:“这人乃是应付虚假之词,只怕你答应了之后,就要过河拆桥。”
简鸿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何用你来说。”心中一动,忖道:“我何不假意先行答应,再在路上暗算他。”于是道:“你此话可是当真?”
佘思通听他话中松动,心中一喜,说道:“当然是真的。”心中却道:“本宫授法向来规矩极严,非要长老们同意不可。但你做了这等事,再无回头路,只能死心塌地的跟着咱们,长老们说不定真网开一面,那时也不算我骗你。但要是不然,那也只好对不起了,先骗了你再说。”
简鸿停了下来,说道:“你们若真肯传我《北辰星拱》,无异救我一命,我愿诚心诚意地投靠?”
佘思通笑道:“能得简兄加入,如虎添翼,敝宫又岂会拒绝。”
简鸿道:“还望佘兄多引见引见。”
佘思通道:“这个自然。”
简鸿看向他手中的平儿,道:“既然咱们不久之后便是同门,小儿可否交给我?”
佘思通道:“待简兄入门已定,我自会交给你。他现下是我的师侄,我还会亏待了他吗?”哈哈笑了两声。
简鸿也笑道:“那是,那是。”当下跟了佘思通往玄武宫而去。
他们两人虽同向并行,但中间仍隔了一段距离,互相防范。简鸿见无下手之机,心中暗恨,想道:“以我们的脚程,玄武宫不时就到,可如何是好?”口中道:“佘兄,我们如此飞行太过醒目,若是落入敝门的眼中,见我与你走得如此之近,到时我的话他们未必会信,还道我勾结外人,构陷本门弟子。”
佘思通道:“简兄未免太过把细,谁还没有几个派外好友,你仗义执言,便是勾结外人吗?况你已决意加入本宫,又何必多虑?”
简鸿道:“我改投贵宫不假,可此事只能事后悄悄而为,否则岂不陷我于不仁不义,我之证词还可釆信吗?”
佘思通道:“那也说得有理,我们便下去悄悄的潜回本宫,待见了岛主再说。”只道他心中还在犹豫,此时不可逼迫过甚,否则适得其反,且骗他到了岛上就由不得他了,当下两人降下地来。
简鸿叹道:“此事一过,我便说外出寻药续命,从此在贵宫再也不出来了。否则传到介赑门的耳中,必会定我个叛师投敌之罪,哪还容我再活在世上!此事还望贵宫代为保密,万不可说了出去?”
佘思通道:“这个自然,若被他们知道了,敝宫也是麻烦不断。”心中暗喜,以为简鸿为情势所逼,当真投诚。而他想要《北辰星拱》,只怕要先交出本门的功法来换,此人终生不得出岛,玄蛇岛可说白得介赑门的各种妙法。他想到此处,不由得心花怒放。
当下两人只拣在人僻处行走,尽量远离大道。他二人一手各提着一人,放步如飞,在山野之中穿梭。当走进一处深谷时,却见该谷林深花艳,好一派锦绣景象。只因山谷四面环山,风儿从顶上而过,谷下却是温暖,因此这里与汵州其它的地方大是不类,迥异别处。
这山谷虽是风景如春,如世外桃源一般,但比之介赑门和玄武宫这等福地还是大有不如,何况两人各怀心思,哪有心观赏,只在林间匆匆而走,鼻息间满是草木花香。
这里人迹罕至,枯叶败草不知积了有多厚,常人一脚踏去,只怕要深陷其中。但这两人犹如足不点地般,一掠十数丈,一丝响动也不发出。
走到深处,渐有红雾飘浮。两人抬头一看,目光穿过遮天的树荫,遥见日光当头而照,竟折射出五色彩霞,知谷中山风不透,各种郁积之气长年不散,以致形成瘴气蛮烟。
两人也不以为意,这种瘴气又岂会放在他们的眼里,当下仍往里走。叶求知被简鸿横提在手里,俯视着地上的厚叶退如流水,阵阵腐朽热气蒸腾而上,渐被红雾包围。
不知是被简鸿提了久了,还是眼中只看着腐叶,他竟有些微微眩晕,便见地面就如斑斓花蛇般地扭动了起来。正昏昏沉沉间,忽听到呼喝与拍击之声不绝于耳。只是声音越去越远,仿似遥不可及,而一个身子却摇来荡去,似在激流怒滔中。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叶求知悠悠醒转,却见简鸿正瞪视着他,平儿立在旁边,而佘思通却不知所踪。简鸿道:“那佘思通已经被我击毙,现在便依你言,将小儿抵给你作为人质,你现在肯说了吧?”
那平儿纵有万般不愿,也不敢违背父亲的话,只得极不情愿地走到叶求知的身旁。叶求知道:“如此便得罪了。”说完,抬手封了平儿的真气,退至远处,说道:“我现在便拓了上半部给你,余下的到了前面再给。”取出一枚玉简贴在额头,欲以神念将《北辰星拱》拓印其上。
他才起心动念,就见眼前的视线扭曲,隐有不真之感。而手中的平儿似也虚幻了起来,手里恍如无物。简鸿眉眼模糊了一下,复又清晰,轻咦了一声,催道:“还不快拓来?”
叶求知不由自主道:“是。”又运识刻摹。哪知才一凝神,周遭顿然又不稳起来,似水中倒影起了波纹。
简鸿目露精光,慑人心魄,盯着叶求知,声音不容置辩,说道:“快快拓来。”
这几个字听在耳畔,却似响在心底,如纶音佛旨般不可抗拒,叶求知毫不迟疑,凝神运识,便要依言拓来。可忽然有明黄之光亮起,映得四周朦朦胧胧,天地之间遥遥传来禅唱之音。叶求知一听顿时动摇,心中举棋不定,就要放下手臂。
简鸿露出惊疑之色,连声催促。他声音响如炸雷,似在心魂间响彻,顿将那禅唱之音盖了过去。但那禅唱佛音声音虽然低微遥远,被简鸿的喝声盖过,可始终连绵不绝。他们一个声如洪钟,一个轻细可闻,便这般在叶求知的耳畔缠斗,叶求知直听得头疼欲裂,眼中望去亦是景物震荡,如镜面般蛛丝纹裂。
简鸿见他面露痛苦之色,不由放低声音,可如此一来,便再也压制不住那禅唱之音,双方顿成胶着之状。就这般此高彼低地斗了一阵,禅唱渐渐不支,毕竟它起始便就不敌,时间一久终究要败下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