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两个精干的青藤部落汉子冲过来,陈让将叶落落小心塞到站在身后的秦无衣手里,叮嘱:“别让人伤了她一根头发。”
秦无衣唯有苦笑,他想守规矩不卷入别的部落内部事务,又确实想救下这个女孩。不及多想,陈让就把孩子塞到了手里。既然已经牵扯进来,那就救下,他想道。
陈让转身接敌。
他身材和青藤部落汉子相当,不是十分的高大。但经过几个月的生死搏杀,他早已不是初来时的那个弱鸡。
练体阶极致的一万斤力气,加上躯干手足经脉俱开,可以爆发出七八万斤的蛮力,他无惧任何人。
两个汉子大吼着一左一右向他扑来,想要按住他。尽管部落首领的命令是杀了,但他们还是清楚对方是玄部落的人,不想破坏部落关系,就没有用武器。
陈让无惧,任凭对方搭上自己肩膀。
两个汉子齐齐用力,却按之不倒。
陈让双臂一揽,抱住两人腰杆,一肩一个扛起而后投到地上,跌做一堆。
“好!”场外的石耀大声喊道。觉得陈让打法很对他胃口,也不给青藤部落留什么面子,他早就看不惯青藤部落那股子娘们味儿。
又是两条汉子蹿出来,向陈让打来。
陈让进步下蹲左肩膀扛起一个,右臂肌肉隆起,硬接另一人重拳。而后将肩上的人砸过去,两人又是跌成一堆。
陈让摇头,这些青藤部落的汉子,离了弓箭与兵刃,拳脚粗糙得可怕,哪是他学的那些现代散手的对手。
他这一摇头,却刺激到青藤部落的汉子,认为他是挑衅。
七八人扑出来,要从四面八方把他按倒。
十多双开得强弓的手臂按住陈让肩膀又晃又压,却感觉手底下是一座小山,纹丝不动不动。他们甚至鼓起元力爆发,挣得脖子上青筋毕露也摇动不得。
他们哪知,陈让的那身元力,超出他们不知多少。
“哈!”
陈让左脚顿地,开声吐气,凭空起了声炸雷。
受了着这股子震劲,周围一群汉子齐齐抛飞出去。
“好力气!”周围雷霆部落的和玄部落的汉子齐齐喝彩。部落人最是敬重真爷们儿,好汉子。
陈让双目炯炯,看向青藤部落的人堆。他目光所及,众人纷纷低头闪避,仅无一人敢撄其锋!
“哼!”
陈让只觉后脑有寒风袭来,连忙低头闪避,被一道先天真气打落一缕头发。
却是滕婉清恨族人不争气,个个丢人现眼,恼羞背后出手。
“妈的!娘们儿就是娘们,尽会背后偷袭。”却是石耀骂道,但他周围哪有人敢应和他。
毕竟藤霖露是一族之长,又是先天境强者。
陈让也不转身,右手后捋,捞住偷袭人的手腕。左手顺势捏住对方手掌,脚步后撤用背顶住对方身子,就是一记流畅的过肩摔。
“啊!”
滕婉清一声痛呼,还没反应过来,就腾云驾雾般摔在地上。
陈让转胯,顺势一下子骑到偷袭人肚子上,提拳就要往对方脸上打去。
此时,陈让才看清偷袭他的人是谁,提起的拳头不由顿住。
又是一点绿光从老远处射向陈让后背,却是青藤部落的另一位先天境强者藤霖露见首领不敌,出手相助。
不等陈让反应躲闪,石耀一步跨出来,伸手将那一只光箭蛮横地捏碎,朝着藤霖露咆哮,吓得对方花容失色,缩起脖子:“还有完没完啊!一个部落的人压不住一个人,好意思?一群缩卵的家伙。”
他骂得青藤部落一帮汉子涨红脸。
又转身对陈让道:“小子,你好得很。这事你说怎么解决,老子支持你。这群娘们儿,汤汤水水拎不清。”
陈让略微尴尬地从滕婉清身上爬起,毕竟他刚刚以一种羞辱的姿态骑到一个女人身上。他顺势将对方拉起,解释道:“抱歉,一时顺手。”
女人甩开他的手,满脸愤怒地看着他不说话。
陈让却无所谓地耸耸肩,这种蛮横女人的便宜,白给他都不想占,他平静地向对方道:“关于那女孩的事,我觉得我们应该谈谈。”
青藤部落议事厅里,陈让和三位部首坐在一起。
“哦,你说是因为落落她才导致你们部落六年前被攻破,所以叫她不详?”陈让了解到事情始末,不由觉得荒谬至极。
六年前,落落出生的那一天晚上,青藤部落遭遇到幽冥鬼和白毛人的双重打击,寨子被攻破,族人伤亡惨重。多亏雷石部落和玄部落驰援,才幸存下来。
第二天,有人发现出生的落落居然不是如青藤部落人那般,拥有绿色的瞳孔,而是黑色的,就认为是她召来了祸患,称她为不详。
部落人残忍地将刚出生的她扔到青藤树下,任其自生自灭。一个刚出生一天的孩子扔外面,与其说是自生自灭,倒不如说是无情扼杀。
很快,青藤部落的人惊异地发现对方居然活了下来,就越发觉得她不详起来,一个个将憎恨、冷漠的情绪,全部倾泻到一个几岁大的孩子身上。
在陈让看来,这不过是青藤部落人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软弱与差点灭族的恐惧,将责任推诿到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身上,简直可耻,毫无担当。
他也明白,在这远古时代,总会有一些“忌讳”、“禁忌”之类愚昧的东西,是人类对自然的不理解,觉得神秘可怕,就越传越诡异莫测起来。
他很难短时间改变,哪怕是一些穿凿附会的东西,正好让古人内心安宁不在觉得畏惧,就长时间流传下来,这正是它们存在的价值。
但是,当这些东西往无辜的小孩身上牵扯时,他会毫不犹豫地扯碎它。他一直认为,天真的孩童是人类的未来,不应该妄加残害。
他毫不留情地讥讽滕婉清:“你怎么不再无耻些,说是落落她勾结了白毛人呢?一个小孩能做什么,拉得开一张弓,举得起一把刀?眼睛又能代表什么?我们都是黑眼睛的,难道都是不详?”
“落落没有受你们部落的一点供养,没拜你们的图腾,就算不得你们部落人,我要把她带走。”他是真的为这个小丫头感到心酸,这些年她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陈让不忍去想。
“不行!”滕婉清坚决反对,“她还伤了部落的图腾,不能这样放走。必须处死,祭奠图腾。”
“哈哈!”陈让怒极反笑,“你不看看她救了多少人?部落的图腾在你看来是什么,是高高在上接受膜拜的存在吗?不是,他是我们部落人的精神,是我们部落人的支柱,就是我们部落人自己。图腾与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是血肉,它就是精神!”
“说得好!”石耀猛地一巴掌拍在陈让肩膀上,将他打了个趔趄,“要是老子部落人都死光了,谁还知道那块冒着雷光的石头是雷石部落的图腾。”
“我还有另一件是要告诉你们。”陈让舒缓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我给你们说过我发现白毛人诡计的经历,提到的那个小女孩就是落落。可以说,没有落落,就不知道白毛人的阴谋,不知道火蝎部落的叛变。她这一下,又到底救了多少部落战士的命?”
陈让削弱自己在整个事件中的作用,又用战士的命把石耀和秦臻绑架到自己一边:“难道那么多战士的命就是命,她一个小女孩的命就是不是命?还是说她救的那么多条命,都是贱命,还抵不上她的一条命?”
石耀被激,霍地站起,血气冲上脑门,冲滕婉清咆哮道:“这个崽子老子保定了!”
“可是……”滕婉清还想说她部落图腾怎么恢复,就被石耀一巴掌拍到后脑勺,脑袋撞到桌子上晕了过去。石耀骂骂咧咧走出门去:“可是你妈个头啊!”
陈让心头大定,有石耀扛着,这事稳了。
看见滕婉清脑袋磕在桌子上昏迷过去,想起这个女人的蛮横、固执、愚昧,落落受的苦头,不由得恶向胆边生,也跑上去在其脑袋上拍了一掌,而后浑身舒坦地快步离开。
秦臻跟最后面,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像想起什么没拿折返回去。他风度翩翩地走到滕婉清跟前,在她脑袋上敲了次“文明许多”地爆栗,轻松愉悦地又多来了一下。
而后他施施然出得门来,背在背后的手指无意识地搓动着,自言自语道:“噫,一时手痒,没怎么忍住。”
陈让从秦无衣手中接过叶落落,轻轻呼唤她,给她说话:“落落啊,你快给小乌龟说说话好不好。你明明是聪明又伶俐的落落,不是什么傻乎乎的落叶。”
落落双眼木然,没有回应。
陈让也没有管她,自顾自地往下说:“今后,落落就是小乌龟的小跟班。小乌龟吃饭了,落落吃肉他喝汤;落落睡觉了,小乌龟给她盖被子。小乌龟要给落落介绍一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有好多好多问题,等着亲亲落落来回答……
怀里,落落木然的眼睛中一滴泪水滑过苍白的脸庞。
“落落就是天,落落就是地,落落就是我的乖宝宝……”
“落落跟着小乌龟,一直吃肉又喝汤,一起流浪到天涯……”
落落再也抑制不住,扑到陈让胸膛上嚎啕大哭起来。
六年风雨无所依的苦楚,无尽冷眼厌弃的刺痛,无人关怀的委屈,化作一场滂沱大雨,淋湿了可以承载她温暖她的胸膛。
她找到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