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森林,往下便是一片杂草丛生的灌木丛,马乐和余生安艰难的走在其中。
经历了周梦蝶那接二连三的变故之后,时间已到了中午,阳光变得炙热,照在人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马乐跟在余生安的后面,慢悠悠的走着,不是他有这兴致,实在是一日水米未进的肚子已经在“咕噜”叫着抗议了,所以他走的有些有气无力。
他吐着舌头,又饿又渴还热,抬头看了一眼沉默走着的余生安,马乐轻轻叹了口气,并没有出声打扰他。
如今,马乐已经不能用佩服来形容余生安了,舔舐了这么多年的伤疤,如今又被人翻开,在上面撒盐,这种痛苦,任谁能承受得住?
但,他做到了,他没有哭天抹泪,伤春悲秋。相反,他看起来平静,起码他的表面在马乐眼里是平静的。
到底是多顽强的野草,才能在毁天灭地的灾难面前绝地求生?
余生安在马乐眼里,越来越像一个迷,看不透,但摸得着。
所以,马乐加快了脚步,跟上了余生安。
他要了解这个迷,了解这个让他这个自以为看透人间冷暖的人,都看不透的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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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允儿从原始森林里艰难的走了出来,一步一步,脚步虚浮。
和参加“秋捕”的老师同学们走散已经三天三夜,这期间,一只修为不比她低多少的”饕夜魔狼”还不停的尾随着身受重伤的她,等待着她露出颓势,只要她坚持不住倒下,那饕夜魔狼便会伺机扑上来,将她撕成碎片。
所以,迷路的礼允儿不得不强装镇定,忍着伤势,一路毫无目的地往前走。
和那饕夜魔狼周旋了三天三夜,她又累又困,却不敢松懈,直到她走出原始森林,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片平坦的山林,她这才回头看了看,发现那只一直跟着她的饕夜魔狼终于被她坚定的意志所击败了,没再跟来,她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心中一放松,礼允儿胸口的伤处又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她急忙捂住自己的胸口,强压着胸口的伤势,一口鲜血还是忍不住从她嘴里吐了出来。
鲜血吐出,她脚一软,就要摔倒,她急忙将手中佩剑当做拐杖,支撑住她的身体,这才坚持着没有倒下去。
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礼允儿这才抬眼看了看四周,发现不远处一条小溪横在面前,早已饥渴难耐的她欣喜不已,杵着佩剑便走了过去。
缓步来到溪水边的一个小水潭,礼允儿将佩剑丢在一旁,俯下身去,用手捧起溪水送到嘴边,刚要张口喝水,她只感觉眼前一黑,疲累交加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只听到“扑通”一声,她便整个人倒进了溪水之中,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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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乐和余生安从杂草丛生的灌木丛中艰难走出,便到了山脚。
山脚下,一条小溪从遥远的深山潺潺流出,溪水虽小,却连绵不绝,一路发出欢快的声音,穿过一座座高山,流向不知名的远方。
谁都没有心情听溪水欢快的声音,马乐跟在余生安身后,顺着小溪冲出来的鹅卵石床往家的方向走去。
在一个十几米见方的小水潭边,走在前面的余生安突然停了下来。
跟在他身后的马乐有些魂不守舍,并没有注意,便一头撞上了余生安,他莫名其妙的抬头看了看余生安,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停下来,要是他能说话的话,马乐很想说:“臭小子,你不饿吗?难过就不吃饭了?你不吃我还要吃呢。”
马乐这样想着,就见余生安转过头来,脸色显得犹豫不决,他犹豫了一会,开口说道:“豆子,我是不是好人?你是不是好狗?”
余生安问的莫名其妙的问题?让马乐有些哭笑不得,他想了想,点了点头,虽然他不能说话,心里却默默道:“我承认你是一个好人,而我,虽是一只狗,但也是一个好人。你就不要再说什么好狗不挡道的话了,明明是你挡了我的道好吗?”
余生安却不知马乐在想什么,见他点头,便似乎是自欺欺人的松了口气,转过身,发力朝溪水边的小水潭奔去。
见余生安说完,转头就撒丫子跑,马乐大惊,不知余生安发了什么疯,当他看见余生安朝不远处的小水潭跑去时,以为他要去水里游泳发泄一通,顿时松了口气,心里腹诽不已:“你要是想发泄,别找这么个小水潭啦,去找个大江大河跳下去,才显得你有本事。”
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不对,余生安可不是会随便把心情发泄出来的人,相反,他总是把心事藏在心底,自己一个人慢慢承受。
一念既此,马乐便仔细的看了看余生安飞奔过去的水潭,待他看清楚水里的情况,惊讶的居然“汪”的叫了一声。狗叫的意思是:“我靠,咋又有一个。”
狗叫声,是马乐不到特殊情况不会发出来的,在他心里,他还是一个人,所以他不怎么愿意发出狗叫。
发出一声狗叫,马乐也撒开四蹄,朝那个十来米见方的水潭跑去。
就见在那及腰深的水潭中,一个身着白色长裙的女子随着水流晃动,上下浮沉,不知是生是死。
她,便是先前晕倒在溪水中的礼允儿。
跑在前面的余生安,已经快步走进了水潭,水流虽然平缓,因为阻力的缘故,他在水潭里走的有些艰难,他很是着急,咬牙快走了几步,却摇摇晃晃的差点扑倒在水里,急忙将身形稳住,放慢了步伐,他这才朝礼允儿慢慢走了过去。
马乐也跑到了水潭边,见余生安晃悠悠的样子,急得不行,想也不想,“扑通”一声也跳进了水潭。
就连马乐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学会狗刨的,只见他四腿在水里一通乱蹬,居然就飞快的超过了余生安,他回头得意的看了一眼余生安,便又转头向礼允儿游去。
近到礼允儿身前,见她虽然呼吸微弱,几不可闻,但好歹还是没有死,马乐这才松了口气。
心中稍定,马乐这才认认真真的打量了她一番。
这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不到二十的年轻姑娘,虽然她的脸色被溪水泡的苍白,但当马乐看清楚她的脸的时候,曾经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他不得不承认,他被迷住了,且深深无法自拔。
他感觉自己突然之间,好像谈了一场恋爱,一场无声无息,在他看了礼允儿那一眼时的恋爱。
他突然之间懂了那句话: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不需要。
真的不需要。
这是一张怎样的脸?
不止是美丽,这张脸就像一副名山水画,额、眉、眼、鼻、嘴、下巴都恰到好处的聚在一起,多一分不美,少一分遗憾。
她的美不惊天地泣鬼神,只是美得刚刚好,美丽中透露着淡淡的忧伤,就连她昏迷不醒的时候,也轻轻蹙着眉,显露出一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看着眼前昏迷的礼允儿,马乐沉默了瞬间,突然在心里呐喊:“为什么?为什么?上天你要如此作弄于我,把我变成一只狗我都认了,为什么又要让她来到我的面前。”
没有人回应他的呐喊,只有溪水在欢快的流着,好像在嘲笑他的悲哀。
长叹一声,郁气稍退,马乐这才张开狗嘴,咬起礼允儿的衣袖,狗刨着,转身往岸边游去。
摇摇晃晃的与马乐碰头,余生安对他笑了笑,夸奖道:“不错啊!豆子,你还真是一只好狗。”
此时此刻的马乐心情郁闷,对于狗字相当敏感,一听余生安夸他是只好狗,气的他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深呼吸了一口,才将怒气压了下去。
他本想一扭头,拖着礼允儿往另一个方向游去,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她,马乐还是没有那样做,他不舍得这么美丽的姑娘在水里一直泡着。
看着余生安将礼允儿抱出水面,哗啦啦的水滴落在水中,马乐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揪住,恨不得自己变成余生安,抱着这个让自己心动不已的姑娘走出水潭。
可惜,他是一只狗。
余生安抱着礼允儿,他的双手有些微微颤抖,看了一眼怀里的礼允儿一眼,他的脑袋有些发懵,不确定自己是否看错了,似乎,怀里的姑娘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见过呢?
好像……是在梦里。
对,就是在梦里。
梦里的姑娘,也穿着一身白色长裙,迎着飞雪,风舞翩翩。
梦里的姑娘和怀里的姑娘一样美丽,一模一样的美丽,她们左眼角下的小痣也一模一样的生在那里,是那么的显眼。
梦里的姑娘和他一路逃亡,他和她的身上全是鲜血,他们不停的杀人,杀得昏天黑地,然后,他们还是倒在了一个看不清脸的恶魔的脚下,他看着她流泪的眼睛,与她拥抱着死去。
然后,梦便醒了。
梦是虚幻的,虽然疑惑怎么老是反复做一个梦,余生安可以不在意。可怀里的人是真实的,有生命的。
他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