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余生安抓在手里的是一根滕蔓,一种依附于树木生长的“裹藤”,它可以随着树木长到几十米长,韧性很强,树林之中很是常见,平时不怎么起眼,平时也就是用来捆捆柴火之类的东西,此时却成了救命稻草。
从树上扯下一根拇指粗细的裹藤,余生安使劲的试试了滕蔓韧性,确定韧性够强之后,为了确保安全,他又另外扯了三根裹藤下来,各自试了试韧性,都很不错。
他这才抱起裹藤跑回了悬崖边上。
余生安先看了一眼悬崖下的女孩,女孩抱着歪脖子树,还在坚持,不过情况不是太妙,女孩体力早已是强弩之末,就快支撑不住了。
来不及多想,余生安急忙将四根裹藤分成两组,找了两棵粗壮的树木将裹藤的一头捆绑固定在上面。
随即,他又将两根裹藤捆在自己腰上,剩下两根被他顺着悬崖放到了小女孩旁边。
马乐在一旁看着余生安行云流水的动作,意识到他真的要下到崖下去救女孩,而他自己却根本帮不上忙。
他有些佩服这个十六岁的少年,突然想起了他在山顶说的话……
“或许我真的是吧!其实……我也想做个好人。”
作为一只狗,马乐也只能在心中默默给他打气。
……
余生安一边加快动作,还不忘低头安慰悬崖下的女孩:“小妹妹,坚持住,我来救你了。”
悬崖下的女孩紧紧抱着歪脖子树,听到余生安的话,她紧闭的双眼流出两滴清泪,抿了抿嘴,却说不出一个字,眼泪随即被山风吹散。
虽然还在险境,她的心里却多了些希望。
在悬崖边上找好了下去的角度,余生安小心翼翼地踩着悬崖凸出的石面向下挪动,一点一点的放着手里的裹藤,他的全身已被汗水浸透,紧张的喘着粗气,一步一步往下缓慢的下降。
然而,由于手心出汗太多,加上裹藤本身就有水分,更加抓之不住,余生安手中突然一滑,裹藤放的太长,身体一晃,脚下也跟着踩空,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整个人便一下子掉了下去。
马乐就站在悬崖边上看着,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幸好,余生安之前将裹藤固定在了腰上,也幸好裹藤够结实,他只是向下掉了五六米便停住,虽然被悬崖凹凸不平的石面磕的生疼,手臂被划了一道很长的口子,鲜血直往外渗,还好伤口不深,没有什么大问题。
歪脖子树上的女孩也被余生安突如其来的惊叫吓到,她艰难地转头看向一旁挂着的余生安,红红的眼睛里满是恐惧与担忧。
余生安对她勉强笑了笑,表示不用担心。
接着,他双脚蹬着石壁,抓着裹藤慢慢稳定好身形,待身体稳住,他又抓着悬崖突出的菱角,缓慢的向着女孩挪了过去。
他一边挪动一边说道:“小妹妹,你先别动,哥哥马上来救你。”
挪到一半,余生安随手抓起刚才放下来的另外两根藤蔓,将之放在嘴里咬着,复又艰难地挪向女孩。
来到女孩所在的位置,他观察了一下,想着如何施救,片刻过后,余生安心中有了主意,他便一脚跨上歪脖子树,稳定好身形之后,小心翼翼的将另外两根裹藤固定在女孩腰间。
固定好了裹藤,余生安背顶着悬崖,将女孩扶了起来,女孩浑身发抖,摇摇欲坠,他又急忙转身将女孩靠上自己的背。
女孩紧紧抱住他那并不伟岸的肩膀,心中终于安定了些。
余生安用裹藤将女孩和自己的腰绑在一起,然后他拍了拍背上的女孩,安慰道:“哥哥带你上去。”
女孩轻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余生安抓着裹藤,踩着凹凸不平的悬崖石面,一点一点,艰难的往上挪动。
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滑落,余生安却不敢擦拭,他一手抓着裹藤,又怕发生刚才那种情况,另一手就抓着崖壁上突出的石角,缓慢的往悬崖上方爬去。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余生安咬着牙,背着女孩,丝毫不敢懈怠,慢慢的,终于爬上了悬崖。
爬上悬崖,余生安将绑在自己和女孩身上的裹藤解开,接着又将女孩从背上放了下来,将她扶到一块平坦的石头上坐下,问了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女孩脸色还是苍白的,沉默着摇了摇头。
见女孩没有哪里不舒服,只是有些并不严重的小擦伤,而且都已经结了痂,余生安心中大石终于落了地,心神一松,身体一软,整个人便顺着躺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目睹了这一切的马乐,急忙来到余生安身边,绕着他转了一圈,在他左手伤口处停了下来,从狗嘴里吐出嚼烂的一大坨“苦蒿叶”,敷在他的手上,帮他伤口止血。
这是他刚刚看见余生安被石头划伤时,跑去树林杂草中找的,他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却也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余生安看着马乐,说了声:“谢谢!”
然后,他就从自己的衣角撕下一块布条,将伤口包扎了起来。
坐在余生安旁边的小女孩,惊讶的看着这一幕。
虽然危险已去,她的身体却还在微微发抖,但煞白的小脸已渐渐恢复了血色,她好奇的看了看马乐,又看看躺在地上的余生安,声音略带着颤抖,柔声感激道:“谢谢你,大哥哥。”
余生安却摆了摆没有受伤的右手,安慰她道:“哥哥没事的,小妹妹,你听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哥哥我不仅胜造七级浮屠,还能积阴德呢,救你哥哥可是赚大发了。”
女孩想笑又笑不出来,心中阴霾却少了许多,她指了指余生安受伤的左手,娇娇怯怯道:“那……你的手……”
“这个呀!”余生安抬起左手示意了一下,笑着说道:“没事,哥哥皮糙肉厚,这点小伤,我还根本不放在眼里。”
马乐也在旁边听着,他看了看嬉皮笑脸的余生安,不禁佩服起他来,为了让女孩少点心理阴影,刚刚才经历了生死之危的他,居然还能想着开导女孩。
到底是多强大的心脏,才能承受得了这样的压力。
余生安却不知道马乐在想什么,他自己倒是想起了些问题,他问女孩道:“对了,小妹妹,你叫啥名字?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深山老林里呢?多危险呀!”
女孩正要回答,远处树林之中突然响起一声接着一声的喊叫,嘶哑的声音显得很是焦急。
“梦蝶……周梦蝶……”
一听远处的喊声,女孩急忙站了起来,双手拢着嘴巴,对声音发出的方向大声喊道:“爹,我在这。”
喊完,周梦蝶转头对余生安说道:“大哥哥,我爹来找我了。”
余生安微笑点了点头,道:“哦,那太好了。”
……
不一会,远处的树林之中,钻出两个气喘吁吁的中年人,其中一个年龄更大一些的,看起来身子骨有些弱,他手里杵着一根木棒,几乎快走不动路了,被和他一起的另外一个人搀扶着往前走。
尽管如此,他嘴里还在不停说道:“快点,快点。”
搀扶着他的另一个中年人却担心他摔倒,劝道:“慢点,慢点。”
一见二人出现,周梦蝶小脸一跨,哭着跑了过去,一下扑到那拄着木棒的中年人怀里,她哭的声嘶力竭,把众人哭得肝儿颤,那中年人心疼不已,把手里木棍随手一丢,将她搂在怀里,他轻轻拍着周梦蝶的背,出声安慰道:“别怕,别怕,爹在这,爹在这……”
过了好一会,周梦蝶哭声才渐渐停止,她的父亲这才开口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马乐蹲在余生安旁边,就看见周梦蝶抽抽噎噎的说着什么,然后回头指了指他和余生安,她爹跟着抬头看了看他们,然后转头对另一个中年人说了几句什么,那人点了点头,便又独自走回了树林之中。
那人走后,周梦蝶的父亲就牵着她朝马乐和余生安走了过来。
来到余生安面前,还不等他和周梦蝶的父亲打招呼,周梦蝶的父亲便当头深深一揖,感激道:“鄙人周传江,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他这一揖,把余生安弄的手足无措,他急忙伸手将周传江扶起,道:“大叔,这可使不得,小子怎担当得起。”
顺势直起腰来,周传江满脸的后怕,庆幸道:“当得起,当得起,要不是公子出手救下小女,周某今日可是要肝肠寸断、悲痛欲绝呀!”
马乐作为一只狗,当然被无视了,但他却很有作为一只狗的觉悟,只是在一旁听着。
听着他们的对话,马乐已经无语了。
作为一个现代人,他还真不适应这文绉绉的对话。
……
见周传江后怕不已,余生安却有些不愤,他想不通,既然如此,那你还让你女儿一个人跑到这深山老林中来?
有些心疼周梦蝶,余生安的语气也不自觉的带着一点责备,道:“既然如此,大叔怎放心让梦蝶独自一人到这深山老林之中?若非豆子耳目聪慧,发现了悬崖下的梦蝶,大叔今天恐怕真要悲痛欲绝了。”
听到余生安的话,马乐不禁抬头看了看他,这小子,“嗯,算你识相,没把我的功劳抹了。”
“大哥哥,这事不怪我爹,是我自己不小心……”余生安说完,周传江还未说话,一旁的周梦蝶便接过了话头,话到一半,她一瘪嘴,又抽泣了起来。
周传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对余生安道:“唉!这事,说来可就话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