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摸了摸头,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心里一着急,就感应到你的思想了。至于跟你无声交谈,说实话,我也觉得很奇怪。”
阿三不明所以,道:“老大,小七八,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完全听不懂啊!”
“刚才我在上面,被小人类点火烧,正准备烧香念佛的时候,小七八忽然在我心里说起了话……”大大耐着性子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解释一遍,搔头道:“这种千里传音的秘术,应该是很难修练的,小七八你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阿三也大感新奇,拉住七八的手道:“小七八,原来你还有心电感应的本事啊!好,我来考考你,你知道不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说着双眼偷偷瞟向旁边的五六,口水流了一下巴。
大大叹道:“阿三,你这副垂涎欲滴的样子,连我都知道你在打人家妹妹的主意,还用心电感应吗?”
七八道:“黑蚁老大,红蚂蚁先生,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千里传音、心电感应,刚刚的那种感觉突如其来,连我自己都被吓到了……”
“我知道,我知道。”白蚁小五忽然高兴得蹦了起来。
大大恼怒地看着三弟:“小五,你知道什么?知道自己即将被我狂殴了吗?”
“我知道七八为什么会有这种特异功能了。”小五兴奋地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在黑山上,小积积逼七八喝黑圣水的事情?我敢保证,肯定是黑圣水起作用了。”
“黑圣水?”想起黑山上那些怪虫的特殊本领,阿三也马后炮发射,“对,对,肯定是黑圣水的作用,小七八,恭喜你成为一只有特异功能的蚂蚁……嘿嘿,不过我警告你,你可不能用这种能力探听我灵魂深处的思想,虽然我的心灵是洁白的……”
大大却没两个小弟这么欣喜若狂,反而担心地道:“小七八,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除了能和别的蚂蚁用心语交谈,你还有没有别的特异功能?”
七八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道:“这几天我脑海中总有一些古怪的声音出现,越接近人类的城市,这种声音越强烈。而现在……我能听见很多人类在说话:‘喂,你吃饭了吗’‘喂,今天的股票涨了没有’‘喂,你到底来不来嘛,人家都等你好半天了’……”
“衰蚁三剑客”听得目瞪口呆,阿三道:“小七八,你能不能把每句话前面那个喂字给去掉?我听着怪恶心的。”小五说:“他在模仿人类的说话,又不是他自己在说,看来人类真是一种有陋习的生物,说话就说话嘛,干嘛要喂人家?”
大大道:“你们别胡言乱语,瞧小七八的样子,应该听到这些声音很痛苦,我们快别让他听了。”
诚如大大所言,七八的脸色灰暗,头上汗珠满布,似乎这些古怪的声音,让他不堪重负。阿三忙上前摇醒他,道:“小七八,你别听了。再听下去,我和五六结婚的时候,你就不能帮我们主持婚礼了。”
“谁说我要和你结婚了?”五六恼怒地踢了阿三一脚,随即担心地看着哥哥,道:“哥哥,我们还是快回家吧!你生病了,要找医生看看才行。”
似乎还沉浸在混乱的情绪中无法自拔,七八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擦了擦额头上已经冰凉的汗水,他对三只蚂蚁道:“三位哥哥,让你们担心了。我们这便带你们去找家蚁公主,凭她的智慧,肯定能解开这个谜团的。”
……
五六七八的家蚁部落,生活在车站的围墙里,从裂开的墙壁上钻进去,里面一块块空心水泥砖,给这个渺小的家族,提供了无限的创造空间。
而车站中川流不息的人群及他们带来的食物碎屑,更让这个家族的生存得到保障。若在往日,围墙下面蚁来蚁往搬运食物的热闹场面,足以震撼每一只路过的昆虫。
除非下雨天或者举行重大会议,否则围墙下不会蚁踪难觅。
以上是七八的说法,目的是对眼下门可罗雀的清冷场景作出解释。
阿三却不同意七八的解释,他的说法是:“小七八,你的家族成员搬家或者死光啦!你还是把妹妹交给我照顾,自己另谋出路吧!”
狂瞪他一眼,七八道:“不会的,肯定是出事了。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一看。”
他说着爬上围墙,要从缝隙入口钻进去。才刚刚探进半个蚁头,就听里面有蚂蚁大喊:“你们还敢来,真是要赶尽杀绝吗?老子跟你们拼了。”一柄木锤带着风声敲在七八的头上,将他打下了围墙。
“衰蚁三剑客”大惊。大大叫道:“不好,有埋伏,天火之源,雷电之母,赐我力能……”两条电龙飞出,击在围墙缝隙中,就见里面冒出几缕黑烟,好半晌没有声音。
五六上前扶起哥哥,拍打他的脸庞。悠悠醒来的七八看着正吐幻烟箭朝围墙里狂射的阿三,吃力地道:“红蚂蚁,别……别射了,他们……他们是我的同族,那只打我的,是我的舅舅……”
“你的舅舅?”阿三听得有点无所适从,闪身避过一颗围墙里掷出来的石弹,“哪个舅舅一见面用锤子招呼外甥的?你们家蚁真奇怪。”
七八站起身来,对着围墙缝隙高喊:“舅舅,舅舅,你们别打了,我是七八呀!我到外面学法术回来啦!”
“七八?”围墙里飞掷的石弹一停,一只中年妇蚁钻出头来,“你是七八?七八,真的是你,天啊,你终于回来啦!”
阿三道:“小七八,你舅舅是个女的?唉,不知道是我傻还是你傻,总之我们之间的认知相差实在太远了。”
七八瞪了他一眼:“你舅舅才是女的呢!她是我舅妈。”
再次爬上围墙,这次被中年女蚁一把抱了进去,抚摸着外甥的触须,舅妈哭道:“七八,你总算是回来啦!这些天你妈妈为了你们,急得触须都白了。还有你爸爸,一直咬牙等你回来,却终究没有等到啊……”
七八惊道:“舅妈,你说什么?我爸爸怎么啦?”
“还是让你妈妈跟你说吧!”似乎不忍心再说下去,中年妇蚁止住了话题。阿三踢了踢旁边一只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不断抽搐的蚂蚁,道:“这只蚂蚁是谁?怎么造型别致到这个地步?”
七八说:“他才是我舅舅,肯定是刚刚黑蚁老大发电龙,把他电成这样的。”
大大咳嗽两声,望着眼前无数手拿兵器如临大敌的蚂蚁,他道:“小七八,这可不能怪我,谁叫他们突然偷袭你的?我这是义薄云天,为朋友两肋插刀,道义上没有任何过失。”
七八本就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也不多说,和中年妇蚁一起,往砖房里面走去。那些手握兵器的蚂蚁一见到他,纷纷立正行礼,似乎非常尊敬。
阿三奇道:“小七八,这些蚂蚁战士怎么一见你就跟龟孙子见爷爷一样,难道你的派头比我们老大还大吗?”
“那是当然了。”七八还未说话,五六抢先开了口,“我爸爸是家蚁家族第一公爵,负责家蚁领地的守卫工作。我哥哥是我爸爸唯一的儿子,将来也是要当公爵的,战士们当然尊敬他了。”
阿三伸了伸舌头:“原来你们是贵族的后代啊,我还以为大家都是穷光蛋呢!五六妹妹,看来我要重新考虑对你的感情投资了。”
走过两个砖房,众蚁来到一个充满药香的房间里。透过墙缝中投射进来的微弱光芒,大大看见一只触须发白的黄色蚂蚁躺在一截枯草做成的床上,相貌与五六有几分相似。她的身边,盖着一张发亮的铝箔纸。
中年妇蚁轻轻地道:“公爵夫人,您快看,谁回来了。”
黄色蚂蚁睁开眼睛,目光有些呆滞,及看清了七八和五六的长相,才狂喜道:“是……是五六七八,我的孩子,你们终于回来了……”
五六七八抢上前扶起挣扎起身的黄蚁,望着憔悴的母亲,七八垂泪道:“妈妈,是七八不好,一定要到外面去学法术,害你担心了。妈妈,爸爸在哪里,他还好吗?”
这个问题一问,公爵夫人立刻悲从中来,大哭道:“七八,你要为你爸爸报仇啊!他……他被坏虫打了一掌,苦挨三天三夜,终是死了……”
七八大吃一惊,公爵夫人拉开身边的铝箔纸,现出一张灰暗而苍老的脸来,那一抹强烈的不甘和企盼,还能在枯萎的眉宇间感受到。
公爵夫人哭道:“孩子们,你们的父亲忍受巨大痛苦撑了三天三夜,就是想再看你们一眼,可惜啊,直到他咽气的那一刻,这个愿望还是没有实现……这几天,大家都说要将他葬了,是我一定留在身边。无论如何,也要等你们回来看上一眼,才能让他安心地去啊……”
“爸爸……”两只小黄蚁搂住老蚁冰凉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
阿三揉着潮湿的双眼,哽咽着道:“老大,我一直抱怨自己是只没爹没娘的野蚂蚁,可听到他们的哭声,我忽然觉得,其实不曾拥有,也是一种无法失去的幸运啊!”
“请告诉我!”痛哭中,七八抬起坚强的脸,摩擦牙齿发出嘶哑的声音,“母亲,请告诉我,究竟是谁杀害了我的父亲?我以蚁族的荣誉发誓,一定要他,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