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口蚯蚓大惊,道:“别,别,那都是谣传。你把我的头砍下来,身子那一截确实能够存活,可头这一截却是死定了。从此以后我变成一只没头蚯蚓,每天除了吃饭便是出恭,日子别提有多衰败了。”
“快砍,快砍。”阿三根本不理会黑先生的求饶,催促小五动手,“人家都说虫生最大的烦恼来源于思考,你做一只没头的蚯蚓,从此没了烦恼,还得谢谢我呢!”
蚯蚓拼命挣扎,欲将背上的蚂蚁甩脱下来,不料阿三手中毒烟凝成的绳子一紧,勒得他气也喘不过来,只得放弃挣扎,不住哀求。大大瞧着心软,道:“阿三,你先别急着动手,我们去溪水源头刚好缺个向导,他若是愿意当,倒不妨让他将功补过。”
三口蚯蚓忙说:“愿意,愿意,我这就带你们去黑山。三只帅蚁,此处离黑山还有好几里山路,沿途支流众多,若没有我带路,你们一定会走错的。”
阿三道:“好,我就再放过你一回。等到了黑山,记得把一万块钱拿出来请我们喝酒。”
三口蚯蚓:“一定,一定,喝完了酒,再找几只小蚂蚁洗个脚,顺便捶捶背。”
阿三大喜:“这只蚯蚓有前途,会做虫,赶明儿我给你找只母蚯蚓,让你也幸福一下。”
当下阿三驾着蚯蚓,大大和小五坐在后面,沿溪流上行。越往上走,溪水越黄,天空中的黑雾也越来越浓。行约两里路,忽看见一片白里带黑的土地,上面横七竖八躺着许多昆虫尸体。三口蚯蚓道:“这里就是我先前说的盐碱地了,不论什么昆虫,只要上去走两步,立刻性命不保。”
阿三甚不服气,说:“死蚯蚓,你想唬谁啊?我这便上去走两步,你瞧死是不死?”
他说走就走,从蚯蚓背上跳下,负手走到盐碱地的中央,回头道:“小蚯蚓,我已经走了十几步了,怎么还没死?你故意说得凶险,想骗我们放了你,老子可不会上当。”
三口蚯蚓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上次黑山大王小积积路过这里,都脸露惧容,畏步不前,你一只小蚂蚁,赤手空拳,竟然敢走到盐碱地的中央?英虫啊,我要换老大,红蚁大哥,你收下我这个小弟吧!”
他说着游动身子,要从盐碱地上爬过去拜老大。大大一拉烟绳,道:“黑蚯蚓,你别上他的当,他是超级毒蚂蚁,越是毒素多的地方,他越喜欢。他能走的地方,我们可不见得能走。”
他望望身后的白蚁:“小五,你变一下身,从空中载我们过去。”
小五脸露难色:“老大,你饶了我吧!现在黑雾遮天,这里我又不熟,万一撞上树枝掉在盐碱地里,岂不危哉?”
大大道:“你便是会偷懒,叫你做点事,马上找借口来推脱。黑蚯蚓,有没有能绕过盐碱地去黑山的路?”
三口蚯蚓摇头:“这块盐碱地是黑山污染后毒素堆积形成的,它堵住溪水两侧,约有三四米长。绕道走也不是不行,只是这条溪流左拐右弯,一绕了道,只怕再也回不到溪边了。”
大大走也不是,绕也不行,头疼之极。阿三哈哈大笑,道:“老大,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有我这只帅呆无敌毒蚂蚁在这里,你们还怕过不了这盐什么地啊?”
小五大喜:“咦,阿三今天转性了。好,你不怕盐碱,先把老大背过去,再把我背过去。至于那条蚯蚓,你找个担架把他拖过去吧!”
阿三哼道:“你想得倒美,这块盐地有十几米长,我背着你们跑来跑去,还要不要活了?我的意思是我拖两片叶子,先在盐地上放一片,等你们走上去,再在你们身前放另一片。两片叶子轮流互换,不就载你们过去了吗?”
小五笑道:“阿三你真聪明,干脆你拖两片荷叶互换,要不了几次,就能带我们过盐碱地了。”
“臭白蚁!”阿三骂道,“你怕你二哥不死啊?荷叶,我拖得动吗?要不要我拖片亚马逊棕榈叶,只一片就让你们走过去了。”
他哼哼几声,去溪边寻了两片梧桐叶,放在三口蚯蚓身前。三口蚯蚓游动身躯,小心翼翼地爬上叶子。不料他身子太大,将两片梧桐叶都占了。阿三大是恼怒,骂道:“死蚯蚓,长得这般宽阔,也不知道减减肥。”又去拖了两片梧桐叶来。
于是阿三拖着四片梧桐叶,三口蚯蚓载着大大小五,在盐碱地上小心前进。大约走了七八米,梧桐叶上有些盐末粘了上来,三口蚯蚓道:“不成了,我身上又痒又痛,实在走不动了。”
阿三道:“死蚯蚓,快点爬,你可别打主意让我拖你,你要是真走不动,我就带老大和小五过去,留你在这儿做腌虫。”
三口蚯蚓说:“你们走吧!我真的走不动了。唉,其实留在这儿也挺好,至少不用再怕被小积积吃掉了。”
大大瞧着他身下的皮肤不断渗出血水,知道他确实不是假装,问道:“蚯蚓兄弟,你不是那什么小积积的先锋大将吗?他怎么会吃你呢?”
三口蚯蚓长长一叹,道:“小积积杀戮成性,不论是手下还是囚犯,只要不顺他的意,都会被他吞掉。我和一些兄弟在黑山上混饭吃,每天都担惊受怕。”
大大听他说得可怜,心中同情之心大起,道:“阿三,你把蚯蚓兄弟给拖过去吧!人家刚刚拜你当老大,你怎么也应该出点力呀!”
阿三大惊:“老大,你这出得什么馊主意?我只是一只小蚂蚁,怎么拖得动这么大的蚯蚓?老大,还是我拿着梧桐叶,接你和小五过去吧!这条蚯蚓是死是活,管他干什么?”
大大:“这样不大好,相识即是缘份,见死不救虽然是衰蚁三剑客的一向作风,但在没有危险的情况下见死不救,老大心里不爽。”阿三:“不是我不救,实在是他太重了,我拖不动啊!”
两只蚂蚁皱眉苦思,都大感为难。小五哈哈笑道:“阿三,枉你平日自称博学多才,这么小的问题,竟然没办法解决。”
阿三怒道:“我是没办法解决,你有办法,你来解决。娘的,呆会我背老大到对面茶馆里喝半天茶,留你在这儿陪蚯蚓,瞧你有什么办法解决?”
小五道:“你平日不常吹嘘: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动西山。蚯蚓这么小件的虫虫,你找一根木棍,不就能撬着走了吗?”
阿三啐道:“你这也叫办法?这盐地松松垮垮,到哪里去找那个支点?要不你趴在地上,我撬着你的背,把蚯蚓运走。”
“我只是出个概念,”小五说,“你应该要举一反三。既然撬不动,你就不会找一些圆木棍来摆在蚯蚓前面,让他滑着走吗?”
阿三愣了一下,随即说道:“这主意倒不是不行,可我上哪找那么多圆木棍呀?一截一截地找,我怕木棍没找好,这条蚯蚓早挂了。”
小五再次大笑:“你傻啊?放着这么好一台木材加工机不用,还到哪里去找圆木棍?”
阿三醒悟过来,一溜烟跑出盐碱地,不一会儿拖来了一根榕树的细枝,道:“死蚯蚓,能不能救你,全看你自己的表现了。”也不管三口蚯蚓能否造出圆木棍,使出吃奶的力气,又再跑去拖来几根树枝。
三口蚯蚓打起精神,将几根树枝都吞了下去。三角形大嘴张开,几十根圆木棍掉了出来,便是刀削也削不了这般滑溜。阿三赞道:“好家伙,你这个小弟我收了,改天我想吃手擀面,你好好给我做根擀面杖。”
他将木棍一根根放在蚯蚓身前,直通盐碱地之外。拾一块石头在蚯蚓身后,拿起一根木棍,道:“蚯蚓老弟,你忍一忍,我把你撬上木棍,让你坐滚轮回家。”
三口蚯蚓忍着痛,借阿三一撬之力上了圆木,伸直身子,溜冰般滑过盐碱地。大大笑道:“好,这段路走得有名堂,叫做:闲大大乘地龙风驰电掣,忙阿三撬木棍望尘莫及。”
出了盐碱地,三口蚯蚓用溪水洗净身上的盐末,继续向溪流上游前进。经过这一场变故,他对“衰蚁三剑客”既佩服又感激,三蚁便是请他走,他也不肯走了。一番闲聊,三蚁得知三口蚯蚓名叫曲星儿,是黑山大王小积积掳掠来强迫当先锋官的。阿三问他为什么有三张嘴巴,是父母遗传还是生了怪病,他却怎么也不肯说。
又再走了几里路,终于来到溪水源头,黑山脚下。溪流源头来自一眼山泉,此刻正往外冒着黑黄的泉水。三蚁抬头上望,只见黑雾笼罩,根本看不清山顶,而目之所及,全是植被枯萎的景象。
阿三道:“老大,我们回去吧!这眼山泉一时半会是不会清澈了,西山丛林的虫虫们要搬家得趁早。”
大大摇头道:“现在还不能回去,这眼山泉黄得怪异,黑山上肯定有什么奇毒之物存在。不上山探个究竟,我怕飞蛾蚊子们赖帐不给我房子……”
他说到这,忽然瞪大了眼睛,连声道:“不对,不对,老子上了他们的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