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络一身简单的蓝色小厮装,经过易容的平凡的脸,即使是眼睛,也能伪装成没有一丁点儿辨识度。
初八从镜子里看着叶络正在帮她束好腰带,她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嘴巴有点干,“咳咳,那个,以后这事还是让别人来做吧?”
叶络站直在初八身后,从镜中看着她,轻笑,“让谁来做?侯爷点个名。”
初八一愣,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比叶络更合适的人。如果勉强说起来,那么只有秦欢合适,不过人家毕竟是公主,还是不好彻底当做下人来使唤的。可是,她好像也舍不得使唤叶络,总觉得他来做这个,可惜了人才。
叶络双手轻轻环住初八腰际,下巴抵在初八肩上,柔声说道,“侯爷是嫌人家伺候的不好,才想着要换人吗?”
初八打了一个激灵,从未想过叶络还有这样一面,不过,她昨天也对自己很震惊,难道恋爱中的男女,智商真的会急转直下吗?这样可不行,他们现在是在狼窝里,随时都有性命之忧,头脑混沌的话,就太危险了。
初八反手拍了一下叶络额头,故作厉声说道,“本侯爷很难伺候,你才知道吗!快走吧,第一天去官署报到可不能迟到。”
初八转身,原本是想直接就出门去了,却被叶络抱个满怀,眼神期待的看着她,好像某种萌物。初八看了半晌也没弄明白叶络这是什么意思,直到看叶络唇角的坏笑才明白过来。
初八粲然一笑,双手环上叶络脖颈,微微踮脚,嘟起嘴巴。
“咚咚咚”有人不合时宜的敲门。
初八动作一滞,看向门口,一愣神的瞬间,感觉鼻端的竹香浓郁,随即唇上一抹微凉。初八一记眼神杀了出去,暗示,偷近芳泽者,抽空肯定暴扁之!
初八放开环着叶络的双臂往来正位一座。叶络一笑,淡淡对外面说道,“进来。”
苍泫推开门,眼神首先落在初八身上,又迅疾收回,走到叶络面前,从怀里拿出一封漆封的信笺递给叶络,“主子,那边有信。”
叶络接过信笺揣进怀里,脸上瞬间如覆冰霜,“你先出去。”
初八正在喝水,其实她知道,叶络有很多秘密,不过她没有兴趣去一一探究,那些和他们之间的感情没什么关系。如果他想和她分享或是分担,她也很乐意,可如果他觉得没必要让她知道的事,她也不会强去探究。
苍泫瞟了一眼初八,随即看向叶络。叶络的眼神很凛冽,苍泫随即退了出去。
初八放下水杯走到叶络身侧,“如果不是急事,等送了我再回来看信吧。”言罢,就负手先走出了屋子。
叶络一笑,一半内疚,一半欣慰。心中想着,待有合适的时机,肯定会把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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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署,是尔吉中央官员的集中办公场所,就在尔吉皇宫前广场南边的大院子里,门开在东西两侧,两侧各有正门和偏门。到了初八这个级别,自然是走正门的。荣尚侯府在城西,所以初八的马车就近到了西边的正门处。
初八下了马车,叶络看着初八走到门口。她拿出御赐金牌,守门的侍卫跟她点头问好。初八回身看了一眼还没离开的叶络,给了一个放心的笑容和一个胜利的剪刀手。叶络轻笑,随即驾马车离开。
初八进了院子,便皱起眉头。
按理说,官署至少要把部门名称钉在门口,以作辨识,不然这么许多驳杂的部门,她哪里知道自己应该在哪里办公呢?
还好,这院子随手还能抓住一个人来问一问。
初八叫住一个紫色官服的人,那紫色官服的人应声看到了她的存在。看在初八脸上的时候,面色还有些大不悦,但是发现她穿着绯色官服的时候,皱了皱眉,语气仍是不太客气,说道,“叫老夫作甚?”
初八觉得对方怎么说也算是长辈,她也不想官大一级压死人,抱拳,说话还是很客气,“请问,唐丞……”
紫色官服的人没等初八说完,就指了指远处,“再往里面走,最宽敞的那间就是。”说完,就匆忙走开。
初八看着紫色官服的人的背影,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也便这么顺着那人的指引继续往里走,找最宽敞的那间。
尔吉的建筑与大渪不同。大渪的大宅中,必然有花园假山、小桥流水、蜿蜒小路、鸟鸣花香;尔吉的大宅中,也有绿植,但为了显得宅院中的宽敞和大气,一般只种植矮树,路边斑斑点点有些小花,所有的路都是横平竖直,即便是拐弯都是直角弯。
初八远远就看到一间二层的阁楼矗立,四周很宽敞,连棵树都没有,正是那紫色官服的人说的地方。不过初八皱了皱眉,随即一笑,负手阔步走了过去。
走到小楼前面,初八嗅了嗅味道,笑意更深。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那就试试看吧。
初八收起笑容,走到阁楼门前,煞有介事的敲敲门,听得里面有人淡淡说道,“进来。”
初八推开门走了进去,随即转身把门关好。但听得里面一声惨叫,外面迅速集结了官署内大部分的侍卫。初八从门缝里看了一眼,抿唇一笑,就这伎俩,太低级了吧?
“来人,把藏经阁围起来!”
“是!”
初八负手踱步走过来,站在侍卫首领身侧,跟着他的眼神来回看着忙碌的侍卫们,“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侍卫首领想也不想说道,“有奸细混入官署,潜进藏经阁意图窃取尔吉机密。”说完,侍卫首领顺便转头看了初八一眼,一怔,“你是谁?”
初八微笑,抱拳,“在下初八,新晋封的世袭荣尚侯。”
那侍卫首领的表情明显震惊不已,瞠目结舌看了看藏经阁,又看了看初八,默念道:这是见鬼了吗?
此刻,破门而入的侍卫们已经把一个血淋淋的尸体抬出来放在地上,面色为难的回禀,说道,“老大,里面再没其他人了。”
侍卫首领看着来回禀的侍卫,狠狠一巴掌扇了上去,还不忘瞥了初八一眼,“他娘的,再给老子搜!挖地三尺也得把人挖出来!”
“是!是!”那侍卫抱头鼠窜。
初八冷冷一笑,淡淡说道,“那倒也不必挖地三尺,先把这里严密看守起来,且等本官验尸后,再做安排。”
言罢,初八便吩咐人去把仵作吃饭的家伙都拿过来。趁着这个功夫,初八只随意看了看死者喉咙上致命的伤口便能得知此人的死因。
侍卫带来了仵作的工具,也顺便带了几个忽汗衙门的衙役给初八帮忙,说是帮忙,其实是来监督的。而几个尔吉的主要官员也都陆陆续续赶到,听闻初八要验尸,均是一怔,面面相觑之后,也只能站在旁边看着,想知道初八究竟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本事。
初八心里早就有数,所以拿到仵作的工具,蹲在那验尸也只是走个形式,没一会儿就站起来,很专业的把工具递给后面静候的衙役,脱掉手套也一并递向身后,自有人接了。
蒙将军是个急性子,走到初八身旁,夯声夯气的问道,“有什么发现?”
初八把眼神飘向一直站的远远的唐萧身上,蹙眉,似是忧虑,“死者并非死于他杀,而是死于自杀。”
一语出,震惊四座。
初八不甚在意其他人的表情,继续说道,“我用了两个方法得出的这个结论。第一,看伤口的切口部分;第二,排除法。”
初八又瞟了一下几个主谋,看到那些忽白忽红的脸色,心里却并没有如何的大爽,还不知道此事过后,他们会用什么更下三滥的招式对付她呢。
几个主谋中,只有唐萧看似一切与他无关,唐萧坐在一个轮椅上,还是绑得跟粽子一样,有仆人推着他到了初八近前,语气很严肃,说道,“愿闻其详。”
初八看着唐萧,那张覆着真诚的假面,真心让人讨厌至极,她也丝毫不掩饰对唐萧的鄙夷,轻飘的把眼神掠过唐萧脸上,把眼神落到尸体上,随即蹲下,指着伤口,“这伤口的着力点在他脖子偏左位置,左深右浅。初看会让人觉得,是有人忽然出现在他身后,用匕首割喉造成的。但是,这个伤口并非会立即致命,而是让死者还有喘息的机会。”
初八拎起死者的右手,把指甲之间的血迹展示出来,“是死者为了遮掩自杀,给自己留了时间擦拭手上沾上的血迹。”
蒙将军上前一步,看到了死者指甲中的血迹,不屑冷哼,“这血迹说不定是他死前不小心摸到的。况且,我们在现场也没找到他擦掉手上血迹的东西。”
初八“哦?”了一声,饶有兴致的看了蒙将军一眼,蒙将军却看了一眼唐萧,没再说话。
初八继续说道,“那么,假设我的论断是错的。假设就是有人潜入藏经阁杀人逃走,那么在侍卫集结如此迅疾的情况下还能安全脱身,必然武艺超群,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这样的高手若想不动声色的杀人,还能让死者在死前发出那么大声音的痛呼吗?还会轻易就惊动守备的侍卫吗?”
蒙将军不语,几个主谋也都不语。
唐萧看着初八的眼睛眯了眯,因为眼睛太细,其他人很难发现他的这个动作,随即淡笑,“陛下英明,侯爷果真非凡,怪不得能救陛下与危难之中。来人,还不赶快把这里处理干净?”
唐萧话音落下,侍卫们迅疾的把现场收拾停当。
初八暗自忖度,唐萧是想毁尸灭迹,把这次的事情遮掩起来,她自是不想白受陷害,却也并不想因此就把两人之间的面子驳了,也便任凭他们销毁证据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