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郊区
十二年后。
公交车站前，一个大男孩背着挎包在等车，个子不高也不矮，身材看起来还挺匀称，仔细一看，还是个帅哥呢吧，嘿嘿，两只显黑的大眼珠子，镶嵌在一单一双两个眼皮里，俊翘的鼻子，显小有型的嘴巴，中间略宽的平直小浓眉，小刘海淡淡的架在眉毛上不偏不倚，标准的乖baby头。只是皮肤略黑，属于那种丢在人群里不显眼，揪出来一看，还真不错类型。这身脏脏的衣服是怎么回事？旧衣服？这是22岁的童真，已经大学毕业一年多了。
童真这是要去郊区的奶奶家。
父母离婚后，慢慢的妈妈搬出了住了，父亲后来也领回个颇持稳重的阿姨，童真就送奶奶那里了，可以说，10岁之后，都是奶奶带大的。
都说奶奶带大的孩子，和父母带大的孩子不一样。童真本来就和常人不一样，还能怎么变异？
所幸的是，父母离婚并没有造成什么坏的后果。反而各自花开二度，父亲倒插门去了那个稳重的阿姨家里，母亲7年前就嫁给了一个澳大利亚熟男，去了澳大利亚。童真无辜多了很多弟弟妹妹，还挺热闹的。父母有空也常来看望童真，只是常常错开。童真也对这件事早已释怀，一心投入在自己的世界里。
似乎小时候那次把童真把所有的坚强都用完了，还是受了奶奶的影响，童真的成长，看起来似乎很平淡。但童真却通过这个不算完美的故事触类旁通，领悟出一些说不清的道理。似乎很多断定是坏的结果的事情，并不是那么绝对，峰回路转，又变成了好事，甚至多点开花，怎么都想不到后来会变这样。这种强烈的确定感和最终事实的不可预知感，融在一个大脑里，这个大脑不罢工已经很不错了。按照童真的话，他说他是个武林高手，身上穴位被打通后，有了触类旁通的能力，刚走出亲情，又掉进爱情里。鬼才信，22岁的他还是个单身汉，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
从上大学开始，童真就又偶尔的住回了原来那个家，这个旧筒子房，算是父母留给了他。星期六日，去看看奶奶，回家睡一觉，再回学校混，具有一定的自力更生能力。
不到半个小时的车程，童真就到了奶奶家，一个郊区的破旧低楼层小区里。奶奶正在楼下烧火做饭呢，坐在小板凳上。这是个很具中国特色的奶奶啊，黝黑的脸庞刻满了深皱纹，到脖的银发，简单的用两个黑卡子夹着，老是那几身60年代的衣服，怎么穿都不破，身体还算硬朗，话也不多，有点小固执。爷爷早就不在了，奶奶平时一个人种点菜，没事去溜达溜达，串串门，拣点柴火瓶子什么的，家里有煤气灶也不用。
奶奶浑身都写满了节俭两个字，守着这个小二层楼，过着简单的日子。
童真在奶奶身边长大，也养成了话没那么多的习惯，没人娇惯着他，有事说事，情感都包含在了行动里。老人把童真锁定在一个60年代生活的节奏。
平时感个冒什么的，奶奶就说喝点热水，被子里捂捂就好了，除非发烧了，才去看医生。这种朴实的生活，把童真打造的和普通孩子不太一样，不愿意花没必要的钱，心里很宁静，也不是很喜欢穿特别干净的衣服，少了很多市里孩子的浮躁。童真也知道奶奶年纪大了，平时也不懒惰，不要求那么多，虽说是相依为命，童真也算是半个大人了，没有很强的依赖心，啥事主要靠自己寻思。童真似乎天生就是个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家伙，而且比较孝顺，应该算是个好孩子。
“奶奶！”在院子门口，童真就高兴地喊着，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话语。
奶奶听到声音，人还没转过来，童真放佛都看到了奶奶那笑开花的脸。奶奶的笑很慈祥，尤其是很久没见童真，每次见面，乐的嘴巴很久都合不拢。起身扔掉柴火，大笑着看着童真走过来。
“小真啊，你来了啊。你可算来了，都不来看我。”奶奶来到童真身边，笑盈盈的摸摸童真的头，拉拉童真衣服，围着童真转了一圈，说着‘埋怨’的话语。
“恩，来了。您最近还好吧？”童真也笑盈盈的。
“我还有个什么好不好的，倒是你，忙的很不很啊？小脸又瘦了，肯定是太忙啦！”
“我也是瞎忙，忙啥？有个事做罢了，嘿嘿。你孙子挣不了大钱啊。”童真已经坐到凳子上，自动的开始添柴火了。
“挣啥大钱，有几个人能挣大钱？！踏踏实实找个事做，年纪到了，娶个老婆，一家人实实在在的就行了。嘿嘿，看谁家姑娘能看上你。”一见面奶奶总爱拿童真开两句玩笑。
“看不上就看不上呗，我打光棍！嘿嘿。”童真也是胡搅蛮缠，遛自己，在奶奶面前，童真总是爱开玩笑，奶奶也是爱开玩笑的人，不过平时认真的时候多。
“打光棍？再不找，你真得打光棍了。你爸最近去看你没有？”奶奶严肃了起来，不知是真的假的。
“最近没有，他也有他的事啊。童话来我这儿缠了一天，有点烦。”童真抱怨着。
“烦啥烦？虽然不是一个妈，那也是你亲妹妹，你就得让着她，有个做哥哥的样子。你没事去看看你爸，看能帮上什么忙不能。”奶奶的老一套又来了。
“哦，我知道...”童真知道奶奶又进入唠叨模式了，赶紧收势。
接着就有的没的聊着，也不知道都聊的是些啥，主要都是奶奶关心的问题，都是些小事。然后奶奶就添水，做了两个人的面条，安静的吃着饭，想起了说一两句。这才是奶奶和童真相处的正常模式，有事说事，没事做事。
每次和奶奶刚见面，奶奶那个笑容，真是使童真感觉，自己的心里都笑开了花，只是维持不了多久，就归于平淡了。童真知道，老人都是这样，用实实在在的行动关怀，不会说些花哨的话，尤其是奶奶这个小老太太，嘿嘿。只是每次见面奶奶那反常态的大笑，总让童真觉得，自己对奶奶真的很重要。
吃完饭，奶奶去拾掇了，童话打开电视看了两眼，发现没感兴趣的，就去院子里溜达了。院子里有简单的花花草草，很多都不是奶奶种的，都是自己长的，野生的。童真就喜欢看这些杂乱的野草，暗暗佩服奶奶的境界和欣赏力。
看了会花花草草，童真又担心起，怕奶奶平时急人，就寻思着给奶奶弄个宠物养养，虽然不太可能成功。
“奶奶，我给你弄个小狗养养吧！”童真对着里屋的奶奶喊道。
“弄啥狗，熬不过人的命，还浪费粮食，你别给整这些乱七八糟的，我收拾不了。”里屋里传来奶奶的声音，声音不大，阴阳顿挫，听不太清，但童真却都知道，这是她的一套固有理论。
童真拐弯抹角试过好多次，奶奶都是一个言论，说猫狗的命短，熬不过人，不如不养。童真算是看出来了，奶奶怕是受不了宠物死，心里难受，经常看她给那些流浪猫狗扔东西吃，自己却不养。
磨磨唧唧，在奶奶家也是无事可做，可童真也不想早早离去，想自己多呆一会是一会吧。奶奶也不是闲人，总能找到活干。童真平时还能把攒的瓶子卖了，找个事干，这会儿没几个瓶子。
“你没事就走吧。我这儿你也插不上啥手，时间不早了，早早回去。”奶奶总是这么了解童真，真是个聪明的小老太太。
“那我走了啊”童真也借坡下驴。
“走吧走吧，记得好好工作，去看看你爸。路上注意安全。”奶奶放下手里的活，正色的对童真说。
“哦，对了，我包里买了点点心，还没给你拿出来呢。”说着童真就跑屋里钻。
“买啥点心，竟乱花钱，我都吃不了！”奶奶紧追着到屋里要阻止童真。
“嘿嘿，你吃不了，就分给别家的小孩吃呗！”童真知道奶奶有这个习惯。顺手把东西放到了桌子上。
“你真是的，买这么多干啥？”奶奶看童真心意已决，摸着点心袋子说。
“我走了啊！”童真知道再拖下去，这点心说不定就又回包里了。边说边往外走。
走到院子口，童真停了下来，回头看，奶奶果然已经快步跟了上来，这小老太，脚步真快。
“路上慢点啊，有空多来这。”奶奶原地站着，两只手互搭着，神情显得落寞，实在是掩饰不了。
“恩，我走了，你回去吧。”童真实在受不了奶奶这表情，赶紧逃吧。
不用回头，奶奶一定走出了院子，站在路边，看着童真离开的背影，童真不敢回头看。每次来看奶奶，都是一开始高兴的要死，最后难过的要死，也是这两个时候说的玩笑话最多。老人们说的看看，还真是看看，不多说什么，放佛真的是看着你就好。这份平淡的爱，童真说实话真理解不了，但从每次的相聚离别，童真却强烈的感觉到开心和难过，所以也无条件风雨无阻的配合着奶奶，这可能也是现在的自己唯一给的起的。
奶奶从没真的教给童真些什么。但是童真觉得从奶奶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包括自己不喜欢浪费，不强求别人，比较能吃苦，吃亏是福，还算是个老实人等等，还有很多说不清的东西，都是从奶奶这里继承和开发的吧。
出了小区，坐上公交，车上人不多，童真挑了左边靠车窗的一个位置，随意的坐着，翘着二郎腿。妈妈很早就想给童真买辆车了，童真死活不要，童真就喜欢坐公交车的感觉。半开的车窗，微风吹着脸庞，卷起发丝，很舒适，望着路边倒退的风景，安静的想点什么，开车可没这么方便省心。
童真的眼神看着远处的风景，眼神定定的，似乎真的陷入了思考中。都市的人，总是那么忙，很少有时间停下来思考，童真也是一样，一直在‘忙’，只有坐公交，才有这么会儿思考的时间。童真是想思考些什么，可是这时候的脑子总是混沌状态，充斥着各种感觉，就是没有理性，没有条理。很多事不是你想，就能想明白的，只好在混沌中求真理。
最简单的一个问题，为什么自己坐公交总喜欢坐左边第二排靠窗的位置？为什么自己不会主动？童真试过坐别的位置，总感到别扭，放佛自己没有坐在这车里一样，和这公交车是脱离的。这么多座位，就一个是属于自己，没有原因，找不到原因，这确实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对于一个较真的人来说。第二个问题，更不用说了，和第一题类似，永远无从下手，答案太遥远了。但是你就是忍不住要想。
“民政局到了，请各位乘客从后门下车，开门请注意！”童真到站了。
一下车，童真就看到了熙熙攘攘的人，在民政局的台阶上上下下，永远都是两种表情，要么高兴，要么悲愤。再走50米才能到自己家楼下，民政局看了无数次，还是没看够，每次都要瞟两眼。只是现在的童真看到形形色色的人，怎样兴奋高兴，怎么悲伤愤怒，自己只是淡淡一笑，转身回家。
某个大学的操场上，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孩，站在空旷的足球看台上。貌似是在看着场上的人踢球，其实什么都没看进去。两眼呆呆的看着前方，眼睛好像无神，却好像有无尽的内容。她马上就要面临本科毕业了，本想该参加工作了，可是心里觉得自己还‘小’，还不能面对社会，考研吧。可是她找不到考研的具体理由，但是好像自己只有考研一条路走了，为什么自己不能像别的同学那样，可以准确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仿佛自己的人生路一眼就能看到尽头，做什么完全不由自己做主。天空阴云密布，可能要下雨了，如果下的不大，自己很可能还是要漫步雨中了。童真回到家，扔下背包，扑到床上就不想动了，清了清脑子，也没干啥啊，这么累，睡觉！在奶奶家太过轻松无事了，回到家就条件反射式的累。
床上一个挺尸的，幽暗的房间里，布置的都是老式的家具，东西都随机的处在各种位置。袜子可以在衣柜顶上；而衣服可能出现在椅子上面，当坐垫用；杂乱的书桌上，除了键盘附近干净点，别的地方都是微型杂货铺；那只放在地上的饭碗怎么回事？好像一天没洗了吧？原谅吧，这就是一个单身汉的生活。
童真是属于那种阶段性打扫房间的主，实在忍受不了，就会来个大扫除。这不，刚睡了20分钟，被神一样的生物钟唤醒，猛地睁开双眼，死死地看着格子床单。
一个野猫腾空，环顾四周，好乱，今天还有时间，差不多该收拾一下了。
“收拾家？先把那个视频赶出来？家收拾完，不一定有时间精力赶视频，但是心情会变好，做事会更有效率，做完视频，一定不想收拾了，该怎么办，怎么选择？啊！！！~”童真快崩溃了，他最讨厌做选择了，因为他有些选择障碍。
可能和工作有关系吧，童真不愿意出错，那怕速度很慢，那怕耽误时间，也一定要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才能动手，这个毛病已经被各种亲戚朋友诟病了。直到最近童真才找到证据支撑自己，有句话说的是抉择大过努力勤奋，大过方法，大过一切，是成功的第一要素。童真深深的记住了，他是对的，他没有错。
“家可以以后收拾，反正暂时不会有人来，视频先做！恩，对，开动！”冷静下来的童真做出了骄傲的选择。
坐在衣服上，打开电脑，找素材，拉入软件，开始编辑...
童真的这份视频制作的工作，是给大同干的，也就是他的师父郑大同。这个大同，大不了童真几岁，懂得真多。刚本市大专毕业后，童真找了个科技公司，上司就是郑大同，整天上班学做视频。谁知童真和这个大同挺投缘，觉得童真这小子做事踏实，认真，后来就透露自己有单独做活的想法，准备把童真纳入旗下，做第一个员工。童真也不喜欢上班约束的感觉，觉得大同人挺靠谱，就同意了。就这样，两个人的小工作室就成立了，童真还能在家工作，何乐而不为。大同说了，咱哥俩，也不分谁谁，对半分吧，我负责找活，没时间做的丢给你。童真一度怀疑过大同是中饱私囊，但是大同说了‘你当我啥人啊，我赖好是个公司领导，这事能不懂，放心吧，这都是我自己找的活，放心干你的就是了。’
面对这么优厚的条件，这么牛气的大同，童真说啥也得辞职啊，自己马上就是个小股东了啊，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生意由小到大，慢慢的童真就忙了起来，这个蛋糕店，童真之前给他们做过一次，这不，又来一单。这个宣传视频已经断断续续做了一个星期了，今晚最后修改，明天就得交给那个王经理了。
一直埋头做到10点，总算搞定了。童真累的直接扑到了床上，准备爬睡到天亮。
“叮铃叮铃叮铃！....”手机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