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鬼天气,昨夜明明月色姣好,”楚琰的二伯挺直腰板站在窗前,窗外乌云密布,像是给天空蒙上一层不透光灰帐篷,他的脸色凛若冰霜,就同那黑压压的苍穹一样令人泛堵。
“大统管有何吩咐?”仆人耷拉着脑袋,怯懦软弱地候在一旁。
“楚琰那疯小子情况如何?”二伯恶声恶语道。
“少主后半夜就睡下了,还没醒。”
“嗯,派人看好他,如果再发疯把他锁起来,退下吧。”
“是。”
楚堇雷密会之后便不见踪影,留下一纸字条撇手而去,虽未说明原委,但孤身一人走得如此匆忙还万分提嘱要保密。他向来循规蹈矩,在他暂代楚门族长一职这一天内,除了楚琰那一档子事,都很平淡。
可偏偏楚琰的事就很令人头胀。且不说大晚上伙同几个随从逃到院子里瞎搞,还摸进楚家祠堂随意翻动,居然钻进了地下室,把里面搅得一片狼藉,后来又发疯似的将自己的亲信打伤。他原想昨天破晓时分,待那楚琰清醒的时候好好训斥一番,没想到那混小子是中了什么邪,像刚还魂的僵尸一样,皮肤松垮,眼睛凹陷,近乎乌青的脸色,逮人就抓,见人就扑,毫无理智可言。折腾到三更半夜,他才迷迷糊糊地晕了过去。
幸好昨天没人在意楚堇雷莫名失踪。
屋外响起急切的敲门声,二伯刚拉开房门,一个冒失的下人就急扑进来,猝不及防地撞上他那宽实的臂膀,被反弹回去,很不幸地又绊到门槛,一个踉跄坐在地板上。
二伯原想破口大骂,见他惨兮兮的模样又于心不忍,无奈地叹了口息。
“你有何事?”二伯有些哭笑不得。
下人忍着疼痛站了起来,却口不择言,含含糊糊地讲了好大半天,却没有一句落实在重点。
二伯有些不耐烦,“没事赶紧退下,我有一大档子事儿呢!”
下人趁势赶紧喘了喘粗气,平复一下狂跳不止的心脏,一把抓过泛懵的二伯向前堂跑去。
将至前堂之时,嚷闹声引起二伯的注意,不顾大喘吁吁的下人,径直跑到围观人堆的视线中心。
前堂四处散乱着被人强行打砸的物品,一个衣着豪奢不可一世的人坐在高堂之上,旁边站着几个同样趾高气扬的附属。他很快认清事实,把心头涌上的怒火强压了下去,打发看热闹的众人,从容地命人收拾好残局,以主人恭迎客人的姿态备好茶水。
场子被人砸了,气度可不能失。
“不知阁下是?”
“还未介绍自己,失礼失礼。”男人露出如狐狸一样奸诈的笑容,走到二伯面前回敬茶水。他的惺惺作态令人作呕,却不得不转出一副好脸色。
“在下无虚门大弟子刑恪。”自称刑恪的男人用刁滑的语气说道。
听到无虚门,二伯难掩难堪的神色,他大概能猜想到对方至此的目的,如今族长不在,他得想方设法糊弄过去。二伯低着头假意思索什么,刚想开口,就被刑恪一语打断。
“我就直说我们此行的目的,我们是来接我无虚门商业分支的副将,我的几个师弟不慎出手砸了你的场子,还望见谅。”
对方已表明来意,处处气势逼人。二伯有些招架不住,绞尽脑汁想对策。
“这人……”二伯结结巴巴地说着,“无虚门的人难得来此地,不如在此好好玩乐,所有花销算在我楚家头上,这人间的冷暖你们神界可少见呐!”他猛转话锋,决定能拖就拖。
“不用。”刑恪果断拒绝,环视四座,懒得与他多话。
一旁候着的人躲在暗处窃窃私语。
“交出人我们就走,不要唠唠叨叨。”
“这……”细汗止不住地往外蹿,二伯清楚不能得罪无虚门的人,但此刻已然无招应对。
“我不懂你们为何总要推脱,在下向来是急脾气的人,没有心情听你废话,交不出人就给我继续砸,把这里砸烂为止!”他重重地拍打桌子,拉直了嗓子大吼,仿佛在下达命令。
他的几个彪形附属脸色变得异常狰狞,挺直自己的腰板围堵在人堆面前。
二伯的脸都气绿了,他紧咬嘴唇,太过用力导致下唇溢出鲜血。这哪是来接人的,分明是捣乱的,明明在自己的主场却像奴才一样低声下气。
“够了!”他着实忍不了了,对方气焰如此嚣张,什么无虚门,什么神界,压根就是狗屁。在一片欺凌声中,他像狮子一样爆发所有的愤怒。
“不要欺人太甚!你也不过只是个小喽啰,这里是楚门,来楚门就得遵守楚门的规矩,你以为你无虚门就能一手遮天?屁!惹毛了今天你们谁都别想活着出去!”他怒不可遏地吼叫着,就像失控的狮子发出恐人的咆哮。
“很好!”刑恪额头青筋暴起,脸色阴沉得可怕,一字一字重重地说道:“给我,砸!”
一阵闷雷将熟睡中的楚琰吵醒。他慵懒地坐了起来,睡眼惺忪,浑身酸痛。
“来人,我要喝水。”他有气无力地朝外面嚷道,这一句话好像要了他的老命。
负责照看他的人在门口打起了盹,听见少主在屋内虚弱的呼唤声,立马惊醒,跑进里屋尽心伺候。其实他还是有些惧怕楚琰又突然失控,这条命还得保住。于是他端了一碗茶,试探地问道:“少主你还好?”
“要渴死了,快送水!”楚琰耷拉着脑袋,如死尸一样坐着,一动不动。
他没有太大反应,仆人却松了口气,大步上前一把搂住如同濒死一样的楚琰,毫无身份地位可言。
“滚开!”楚琰懒得讲话,只是弱弱地回复一句。
仆人激动得语无伦次,“太好了,少主,你终于恢复了,昨天可吓死我了!”
楚琰一口气喝完整盏茶水,干燥焦渴的嗓子终于清爽些许。他缓过神来,浮肿得像金鱼眼的眼睛斜瞅着仆人,“你说什么?昨天?我记得我特别冷……然后……头疼死了。”
他轻轻敲打脑门,回想在冰冷的深渊里发生的一切,记忆就是在那一刻断层,像是被什么人直接抹去的,更为准确地说,应该是另一具灵魂支配他的躯壳。
“少主,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从屋檐上掉了下来,还打伤好几个兄弟。昨天上午你醒来就像中了邪似的,逮谁伤谁。”
“什么……我还以为我睡了一天,感情……天呐,又闯祸了。”楚琰嘴角微微抽搐,一时间不知该为自己的行为作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