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无忧的我们，却总喜欢做着悲春伤秋的梦，以致长大后，再无力感怀他人的生命。
“一二三四…”操场上此起彼伏的操练声应和着大滴大滴的汗水流淌而下。艳阳高照，塑胶运动场被烤得火热，每个人如同置身火炉。
“好，休息一下。”同学们听到这句话如蒙大赦，身子如同散了架似的跌坐在地上，擦了擦脸上的汗，拿起水瓶，仰头咕噜咕噜地灌水，一瓶水快要喝完了，才冲散了一点炎热与疲惫。
易唯走到放了几瓶水的树荫下，扶着树干轻喘了几口气，正想弯腰拿起左边的矿泉水瓶，但有人眼疾手快，先她一步抓起水瓶就往嘴里灌。
易唯的手停在半空，有些尴尬，还没等她说些什么，旁边就有人拍了拍那人的肩，“感觉怎么样？”
“爽！”那人抬手一抹嘴角的水渍和额头的汗珠，豪迈答道。
“可你的水在这儿。”高涵指着与向阳擦手而过的一瓶水，表情严肃，声音中却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啊？”向阳呆愣半秒，同时高涵注意到了易唯，问：“这是你的？”易唯点了点头。
向阳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对不起对不起！”少年浅褐色的脸也微微泛红，下意识地递出水瓶，又觉不妥，怎么还好意思让别人再喝，赶忙收回所剩无几的水，一来一回晃得水声叮咚。
易唯抿唇一笑：“没事，我没喝过，你喝吧。我再买一瓶就好。”九月暖阳，微风正好，阳光透过树叶斑驳了笑容，一丝迷离，一丝温柔，少年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周围的景物都模糊了，满眼只有这个似真似幻的笑，却没看见那双明眸中的疏离。
“喂，你看够了没？”高涵在向阳面前晃了晃手，“见色忘友也要有个度好吗！”
向阳回过神一把打下高涵的手，脸上红晕更甚，脱口反驳道：“谁…谁见色忘友了！”转而对一脸淡然的易唯解释：“他瞎说的，你别介意。”
“嗯，我知道。”易唯淡淡微笑。
“那…那你…”喝我的水吧……
“你是不是应该去给人家买一瓶？”高涵直接打断了向阳的话。
“对对，你等等…”向阳二话不说，奔向小卖部，易唯只好咽下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拒绝的话。
易唯靠在树干上稍作歇息，看了眼高涵，他坐在树荫下一手撑地，仰头大口大口地喝水。平时不苟言笑的脸，易唯却总觉着像只狐狸。
“我…我……”向阳很快回来了，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额头汗珠涔涔，说话也断断续续，“对不起！我…我忘带卡了。”少年浅褐色的脸变得潮红，不知是因为运动还是因为羞赧。
“没事，一瓶水而已。”易唯一笑而过，即使口干舌燥。
“休息结束，集合！”教官大喊。同学们顿时唉声叹气，同时也不得不认命去集合。
易唯这边听到声音也过去了。
烈日炎炎，教官虎视眈眈，同学们不敢懈怠，有气无力地跑完一圈又一圈。
易唯面色绯红，喉咙干哑，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却更是难受，眼里水光朦胧，从额头上淌下大滴汗珠，粘住了睫毛，用力眨了几下，汗水从眼角滑落。
“诶，易唯，你鞋带掉了。”吴小轻在她旁边小声提醒。
易唯点点头，却丝毫没有系上的打算，只是低下头盯着脚下跑。
好热，好渴，好累，头好昏，眼皮好重……
“啊！老师，有人晕倒了！”
“易唯易唯，你怎么了？”
易唯立刻被同学围的水泄不通，教官正向这边跑来。
耳边人声嘈杂，脑袋嗡嗡，好吵……
“大家散开，保持空气流通！”如露珠滴翠般清越的声音突兀响起，传入耳中带着一丝清凉。
“大家听杨彣幸的，快散开！”临时班长张烨南出来维持秩序，人群很快散开。几个女同学把易唯扶到了树下阴凉处，杨彣幸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一瓶清凉油，蹲下来一只手抬起易唯的脑袋，一只手给易唯额头、颞部抹上，再来回摩擦抹匀。
“是她！”人群外的向阳无意一瞥，看到了易唯昏迷的侧脸。
一旁倚着树干看热闹的高涵点点头：“嗯，是她。”
教官疾步跑来，看到杨彣幸的应变举措，眼里闪过一丝赞赏。“快送这位同学去医务室！”杨彣幸轻放下易唯的头自觉退开。
“我去我去！”向阳头脑一热，挤过人群自告奋勇地挥挥手，想一展风采博好感，然事实并不如意。
易唯平躺着，面色已没有适才的潮红，双目轻阖，眼睫浓密如蝶翅，嘴唇干裂，卸下了柔和的笑容，却更似睡美人般美得梦幻而神圣。向阳在她旁边蹲下，冲动过后，现在却对着她无从下手，还没碰上脸就已经浮上红晕。
向阳犹豫不定，吴小轻实在看不下去了，挤开他拉上林露就上去扶人。
“诶诶，你干什么？”
“去去去，一边去，不扶人就别站这儿耽搁时间！小鹿，走。”
“啊，哦哦。”林露还没搞清楚状况，完全是被强拉上来的。
吴小轻和林露一左一右扶起易唯，向医务室走去，把向阳抛在脑后。
高涵看着向阳气得跳脚，摇摇头，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好了好了，排好队形，继续训练。”
“啊！还来？黄教官你已经弄晕一个了，就放过我们吧！”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阿弥陀佛。”一同学一脸大慈大悲，好生相劝。
“就是就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宋小零也跟着起哄。
“少废话，快去！再叨叨加跑十圈！”黄教官此话一出，同学们再不敢抗议了，乖乖地列队训练。操场上众多呼号声中又多了一年四班的声音，“一二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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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那个和煦的午后，有阳光缕缕，知了声声，有微风习习，树叶沙沙，还有他明媚的笑和温柔言语。
“小不点，你为什么要学舞啊？”
“因为学习不好。”
“小不点，你为什么要选芭蕾啊？”
“因为个子不高。”
“小不点，你为什么只跟我玩啊？”
“因为你脑子不好。”
“……”
总说你傻，你蠢，所以，你生我气了吗？
“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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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唯她怎么样了？”
“不用担心，很快就会醒。”
耳边絮絮叨叨的，他的声音消失了，心中莫名空落落的。
易唯睁开了眼，入目的是一片雪白，转头就看见坐在旁边的林露和询问校医的吴小轻。
“啊，易唯醒了。”林露欣喜。
“现在什么时候了？”易唯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问道。
“吃饭时间了……”声音带着丝委屈，林露摸了摸肚子，好想吃饭啊。
中午了啊，冯妈还在等我吧。
“你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校医尽职地询问情况。
易唯摇摇头。
“还有什么不适？”
“咕——”这突如其来的擂鼓声，打断了易唯和校医的交流，弄得大家面面相觑。
“是……是我。”林露面色微红，可怜楚楚地指着干瘪肚子，“它饿了。”
“噗嗤！”吴小轻被她的样子逗乐了，忍不住笑出声。易唯也不禁莞尔。
“不准笑！”林露被笑得羞恼，双颊气鼓鼓的，像个小仓鼠。
此时声音又应景地响起，“咕噜——”
“哈哈哈，好好好，我不笑了。”吴小轻双手捂嘴，但弯弯的眉眼还是泄露了笑意。
“你还笑！”林露作势就要打上吴小轻，吴小轻急忙躲闪，口中念念：“我没笑！我没笑！”
刘校医看着她们打闹笑而不语，就像看着曾经的自己，嘴角的弧度带着岁月的回忆。
“我没什么不适了。你们去吃饭吧。”易唯说着掀被下床。
“我们一起去呗。”吴小轻拉住想要先走一步的林露，盛情邀请。
“下次吧，今天我得回家吃饭。”易唯微笑婉拒。
“那好吧……”话还没说完，吴小轻就被林露扯着以光速奔向食堂了。（林露心理：谁再敢拦我吃饭，就跟他不共戴天！）
刘校医感叹：“年轻真好！”
在出校门时，很碰巧地又遇上了杨彣幸。
不过这次他倒没有无视易唯，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心里松了口气，看来她没事了。
而那一眼看得易唯莫名其妙，但出于礼貌还是朝他微笑示好。杨彣幸又扯了扯嘴角，只是弧度稍大了些。
一路匆匆，很快就到家了。
“叮铃～”门铃清脆，门很快便开了。
冯玉把手在围裙上揩了揩，替易唯拿了拖鞋，转头对着家里喊：“夫人，小姐回来了！”
何荟姣正卧在沙发上看时尚杂志，衣服宽松，露在外面的肌肤凝滑如脂，黑发沾湿，浓密如绸，细小的水珠晶莹，更添几丝妩媚，显然刚洗过澡。“知道了。”她懒懒地应了一声。
她怎么回来了？
易唯身子一僵，很快恢复如常。
饭桌上
谁都不言不语，面对一桌子美味佳肴，鱼香肉丝、糖醋里脊、肉末茄子、番茄炒鸡蛋、麻婆豆腐、咖喱牛肉……都是易唯爱吃的，然而她只是小口啜着碗里的白米饭，偶尔尝尝摆在面前的菜，也是索然无味。
沉默的氛围让冯玉坐立难安，也只敢一筷子一筷子地梗着碗里的饭，可惜了这一桌子的菜啊。
而另一边
“以生，手续已经办好了，等他们军训结束就去报道吧。”电话那头声音苍老，却丝毫不减威严。
“嗯。”少年应下，便再无声，电话两头陷入沉默。
“那……挂了吧。”
“爷爷再见。”
